那是另一年的事情了:麦场上着火的时候
六虎和粉粉,正在崖下一座遍布蛛丝的破窑里……
那是另一年的事情了:银叶杨树下的古井
水突然上涨并泛浑……不久……
人们扒开倒塌的一溜山墙
才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六虎
从土里硬拽出来……
那还是另一年的事情:最初一股浓血凝固在
六虎毛茸茸的唇边;后来看上去
就简单得很———
像火舌,有人愤愤不平地说:
像早先人们抢救“大家”的麦垛
而六虎闲逛时,把数桶凉水泼到青烟上
一下子溅起老高的火舌……
梦里
有一次,我梦见街道扔掉了所有的店铺
铁路扔掉了所有的火车
河流———
就像一只漏气的静止的气球
在它业已失控的紧缩中
一一呈现了锈迹斑斑的河床:鱼的河床
石头的河床
我梦见山冈扔掉了所有的青草
羊群扔掉了所有的羊皮
天空———
就像一瓶纯蓝的浮躁的墨水
在它被闪电吸入自己的笔管之前
它扔掉了装腔作势的闪光的尘埃
我梦见空旷和伤感扔掉了我
我梦见质询和反悔扔掉了大半个塬上的人
我尤其梦见茫然的质询被轻率的反悔扔掉了
所以,当悬浮起来的大片的荒凉
迎头撞向我时
也并没有把我
从一个遥远的场院上突然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