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韦应物
这个京兆万年人租了一条小船,他走得匆匆
只想赶快逃离。从长安到滁州,星夜兼程
远行十里后,他侧身,吐出针孔大小的风暴
雨水被摘除,从桅帆走向长安的街头
此去必是没有回函,他在梦里黄得发暗
江河是旧了些,但对于过去,他更无察觉
从前也喜欢喝茶,做一些诗,终日秉公执法
直到建中元年,他居无定所,落入荒野
潮水已经肿了一路,落叶被逼到船篷
那山涧只能飞得很低,船队在地下摆开眼
他忽然什么也看不见,像是黄鹂被火石打伤
像是贞元七年,他的死被运回长安,停在活人堆里
最远的夜晚
晚上,我加入自行车队,流淌在回家途中
全然不知头发在变白,大衣被风挤成一块门板
有人突然摔倒在地,从此消失。更多同行者
加入我们。街道变宽,像一张波斯地毯
沿途用于思念的时间充裕,我想起庭院里的橘
铁树叶倒挂在母亲的眼睛里
深夜,最害怕左边的朋友减速,右边陷进大雨
月光从遥远的西部下落,不会等你完全回家
霓虹灯下,只有云和一个繁忙的演员还在赶路
我们一同靠岸,同两个老人在公园卸下车子
看见橘子开花了,父亲弯下腰修剪身边的铁树
有很多次我们面对彼此,近得无法更远
雾 中
——致胡安·鲁尔福
这些日子,上海也是大雾天气
去年在科马拉,我同样向一堆火把问路
马车经常会搭载半路的同行者
鞭子在停车时发软,听到他们上车后
收住双脚:“这是通向最远的地方的一条路”
同时,很多人根本没有目的
他们总在讨论如何闯入季风的腰带
常绿林,落叶草本
叶子在地面持续发出声音,风停不下
从乡下到上海的郊外,空气中灌满地铁
你立刻织好口罩,鱼群扣紧它们的脖子
而科马拉像坟墓那样揪住我的尾巴
父亲也不愿意我走得太远
他说城市里鬼魅如聚,根本无法穿透
幸好雾中,路灯每隔几步便打开一扇窗户
我们掏出嘴巴,对着光大口喘气
直到被划破,被人用热水剥光鱼鳞
“在那里,梦幻使我消瘦”
雾气有时迎着我,吸附着无数脏手印
一船羽毛最后倒向海底,门被封得死死的
月亮从肩上划过的时候,竟吐不出影子
我记得昨天或是因为看不清,
彼此才变得亲近
鼻子跳下马车之后,你依旧要组织
其他器官生活,重要的并非空气和霾
好在“天一下雨,万物便有光泽,还会
散发出绿色的嫩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