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有一个愿望,
即便折掉翅膀,也要去水里生活。
那时的校园,每到晚上七八点,几乎每一棵树下都会有一对情侣。
我听罗珊珊说,夏海洋也在那里。
“不可能。”我瞪大了眼睛。“学霸的世界里应该只有学习。”
罗珊珊站在宿舍阳台上,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好像恐怖片。关键她还用极其极其惊悚的表情,对我说:“不想知道另一个人是谁吗?”
我用双手捂住耳朵,“不想不想。”
我不想知道夏海洋跟谁在一起,我的脑海里永远都是他上课的背影,自习的背影,拿第一的背影,我不要其他画面,我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我冲到阳台上,“在哪里,乌漆嘛黑,能看到是谁吗?”
阳台下有一盏路灯,路灯下站着两个人。那女孩有一头及腰的长发,我摸了下自己的短发,顿时有些失落。那女孩穿着超短的热裤,我看了下自己的睡衣,顿时有点受挫。而他对面的夏海洋,依旧是留给我一个背影,但那背影,伟岸的可以撑起我的人生。可我却还是义正言辞,“就站那里又怎么样?”
罗珊珊在一边叉着手看我,一边抖着腿,“接着往下看。”
“我干嘛要看下去,一个找学霸问功课的女生而已。”我用手撑着阳台边,看着天空,“在这儿看会儿星星。”
我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楼下瞟,没办法,有时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他俩,居然抱在了一起。
我转身走回宿舍,拿出英语书开始背单词。淡定的犹如什么都没看见,可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眼里又怎么会变得雾蒙蒙的。
第二天一早,学校就传开了。
夏海洋跟中文系班花在一起了。
谁?徐依然?我居然没有在昏黄的路灯光下认出她!
这个在高中时就与我“势不两立”傲娇女生,抢走了我的男神!
我郁郁寡欢,夏海洋可以跟任何人在一起,唯独就是她,不行,坚决不行。
我有一整天,滴水不进。
“做神仙了是吗?”罗珊珊拿着一盒饭,递到我面前。
咖喱猪排饭!我惊讶的看她,原来对我观察如此仔细,还能知道我的喜好。
“拿去吃吧,你的最爱。”
“其实我不仅伤心的是他们在一起,其实我有很多关于徐依然的回忆。”
“你为什么不回忆些开心的事情?”罗珊珊用手撑着脑袋,今天的她,一点也不像恐怖片,感觉好文艺。
陆蔚蓝的照片此刻就在我的书桌上,夏海洋跟他长得很像。
当我祈求老天爷把陆蔚蓝还给我的时候,夏海洋就出现了。
陆蔚蓝应该也是喜欢徐依然的,所以夏海洋也喜欢她。
也许,这就是“重生”的代价。
那天,陆蔚蓝钓到了徐依然最爱的娃娃,兴奋地冲出小店。
结果,他的生命就戛然而止。
我看着照片中那灿烂的笑脸,曾经,他是我的全部。
在那个排排坐看彩色电视的年代,
我与陆蔚蓝曾同坐一个小板凳。
在所有小朋友中,属他最瘦,属我最弱。
属我们两个,最和谐。
直到小板凳再也容纳不下两个身影,
他说:“你瞧,我坐地上都跟你一般高。”
在那个跑的再慢都要追风的年代,
我与陆蔚蓝曾一起跟在大部队的末尾,
在所有小朋友中,他跑的最慢,我跑的最喘。
我们两个,却没想过停下,
我们跑在月光下,跑在黑夜中,
直到我因为哮喘再也无法跑步,
他说:“最近不爱跑步了,特别喜欢慢走。”
可与他一起慢走的人,却不再是我。
我想,当他跟徐依然走在我前面,一起数着星星,聊着未来的时候,
他一定没发现,
慢走都会喘的我,始终不愿离开。
是老天怜见,才让我遇上了夏海洋。
我有很多很多话,很多对陆蔚蓝想说的话,此刻都在夏海洋那里堆积如山。
我悄悄地躲在新生报道的大部队里,随着他的身影移动脚步,
笑眼、眉梢,都那么熟悉,
唯独,夏海洋的眼里缺少了光,多少显得些许落寞与忧郁。
我在他宿舍楼下拉住了他的行李箱,我看着他,想哭,
“你叫什么?”我说。
“夏海洋。”他居然没有觉得惊讶。
我大哭起来,“海洋是蔚蓝色的。”
那天,我告诉了夏海洋那个长长的故事,
他听得很认真,然后他说:“纪小鱼,这世界没有‘重生’。”
我说:“行,那你就做我的男神,总行吧。”
他笑了,如果说陆蔚蓝的笑是夜空中的星,那么夏海洋的笑就是温暖的阳光。
我像之前一样在男生宿舍楼下站着,
夏海洋从楼梯上走下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说的不以为然。
“所以呢?”我很生气,“和徐依然是真的了?”
“有什么真的假的,我都要走了。”
我瞪大了眼睛,“你要去哪里?”
“出国留学。”他淡淡地说。
“为什么?”
“纪小鱼。”他喊着我的名字,“等我呗,我也等你。”
他递给我一张照片,“给。”
照片上的我看着娃娃机里的小企鹅,傻傻的笑着。
“知道这是谁拍的吗?”他继续说,“那个娃娃,是他为你钓的。”
我拿着照片,手有些颤抖。
那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玩娃娃机。
徐依然吵着要那只小企鹅,尽管,我也很喜欢。
陆蔚蓝钓了很久,直到徐依然生气地跑开,直到我因为不想再做电灯泡而离开。
我们同时听到了汽车急刹车的声音。
然而陆蔚蓝却用手机,拍下了我那渴望的眼神。
“是徐依然把照片给我的。”夏海洋说,“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
我一直以为,我折翼也要去的地方,永远都到不了。
夏海洋出国后,校园似乎平静了很多,
或者是,我平静了很多。
罗珊珊又给我买了咖喱猪排饭,问:“你更想念谁多一些?”
我不置可否,但的确很久没再抚摸桌上的照片。
“夏海洋曾经告诉我,你爱吃这个饭,这小子,其实很细心。”罗珊珊接着说,“出国前,还拜托我照顾你,说你神经大条。”
其实这些,我都知道。
在我曾经叽里呱啦对夏海洋没完没了说着的时候,我知道我已经不再把他当做陆蔚蓝。
只是我没法面对的真相,与因为我而离去的人,都铭心刻骨。
山鸟问小鱼:“我能不能到你身边?”
小鱼说:“没有翅膀你就不能飞翔。”
山鸟说:“但我能与你长相守。”
所幸,我心甘情愿折断翅膀,
终于去到海洋里。
而海洋,
是蔚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