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李赞分几次将所有物品搬到屋子里，然后关上门，用餐桌抵住。
“受伤了吗?遇到怪物没有?”
“先让我喝口水。”
李赞瘫坐在沙发上。妈妈拿来一杯温水。
“要冷水，冷水。”
“冷水对胃不好。”
“我热死了。平时冰可乐都喝，现在喝冷水怎么了。”
夜。
李赞和妈妈吃着晚餐，桌上有，清炒虾仁，红烧冷鲜鸡翅，西红柿蛋花汤。
“今天我杀了一个人。”
“....”
“不，确切说，是两个人。”
“说来听听。”
“超市里，遇到个女员工，大腿受伤了，都是血，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她求我帮助她，但我刚想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她变成了那种东西....
妈妈的表情，仿佛她正在现场。
“我用菜刀攻击她，没有成功，于是只能逃跑，差点被她抓住。还好超市的地上有一把武士刀。
那把武士刀此时正静静躺在客厅一角的地板上，剑鞘上歪歪扭扭地刻着“王玉”二字。
“我拿起刀，挥手就砍下了那女人的头...”
“看来你平时的剑道练习救了你一命，呵呵，我以前还反对你玩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可超市那种地方，怎么会有日本武士刀....”
“我这算杀人吗?”
“不算吧孩子，不是你死就是她死。”
“电影上的丧尸，都是死了的人复生，算活死人。但我们现在看到的，也许只是活人得了病，类似于狂犬病那种。太可怕了，没想到这辈子，我真的会杀人....”
李赞低下头，右手紧紧抓着筷子，看上去似乎要哭，可却并没有。从他幼时起，就不是个爱哭的男孩，喜怒不形于色。
“没事的我的宝宝，今天如果你不杀她，就等于杀了我。我不能失去你孩子。”
沉默。
“对了，你说你杀了两个人，还有一个人是谁。”
“张大爷。”
“张大爷?”
“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他，他居然还活着。我让他上了车，发现他和他怀里的狗，都被咬伤了。”
“接着你怎么做?砍死了他?”
“我让他下车。他还没尸变，我不可能下手。”
“你做了正确的决定。”
“把他丢在那样的地方，他也许会被丧尸们撕碎。”
“你别无选择，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命。乱世里，能保护自己和家人，就是最大的英雄。”
李赞抬头看着他的母亲。
“假如有一天，你被感染了，我该怎么做?”
“你必须杀了我。我不想吃了我儿子。”
“那我呢，我变成丧尸的话，你会怎么做?”
“你不会的，你会一辈子做个正常健康的人。”
“我是说，假如，假如你不得不面对这样的情况。”
沉默。
“我会杀死我自己。”母亲回答。
沉默。
“也许，爸爸已经....”
“他还是没接你电话?”
“嗯。”
“行州爆发疫情才一天，城市就瘫痪了。素州那边传来灾情好几天了，你爸爸怕是凶多吉少。”
“亲人们怎样了，表姐，哥，阿姨他们，没出什么事情吧?”
“早上电话联系过，都很好。”
“我该去素州看看。”
“.....”
“我想知道，爸爸到底怎么样了。就像你之前说的，不论如何，他还是我爸爸，你和他离婚前，他一直照顾我。”
“可是你现在出去，太危险了。你可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我必须去，每拖延一天，爸爸生还的可能就越低。”
“可你过去，又能怎么样呢?也许救不了你爸，连自己的小命都会丢掉。”
“我有它。
李赞眼角瞄向武士刀。
“我可以一刀斩一个丧尸。”
“别搞笑了孩子，警察全副武装，用冲锋枪都不管用，你一个人，一把刀....”
“我还有汽车，不到安全的地方，我绝对不会下车。在汽车里，我会很安全。而且多数丧尸移动都很缓慢，我可以应付。”
“那你忍心，丢下我?”母亲哭了出来。
“.....”
“你走了，怪物来了，我该怎么办?你死了的话，我一个人，又该怎么办?你以为你是什么?铁做的?外面那么多僵尸，你跑去素州，那么远，还指望可以活着回来?”
“算了，我不走了，我们就在房间里等军队的救援吧。”
夜，菜凉了。
凌晨3点，母亲在自己的卧室酣睡，李赞来到客厅打开电视，本地的频道，都没了信号。首都的频道，也没了信号，画面只剩一片雪花。南部几个城市的卫视台，还有工作人员在坚守岗位。
“北部诸省市，已经基本控制住了疫情....镇压了暴动....”
网络上，几大论坛也十分安静。键盘党们，不是在躲避丧尸，就是被丧尸吃了，或者已经变成丧尸，再也学不会用电脑了。
李赞来到阳台，望着下面。24楼的高度，还是很有安全感的，丧尸不会爬上来，更不会坐电梯。况且一楼还有防盗门。他远远地看见，街道上，几个丧尸如同醉鬼一般，漫无目的地游荡。晚风拂面吹来，非常舒服。
“从这里看出去，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
很远的地方，有一朵巨大的黑烟升起。
李赞趴在阳台栏杆上，思考。他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什么。
在下面。
“那是什么?”
有东西在爬上来，抓着楼下阳台的栏杆，一层一层往上蠕动，黑乎乎的一团，看不清是什么，速度越来越快。9楼，10楼，11....
“丧.....尸?”
李赞惊恐状。
“我必须告诉妈妈，得离开这，怪物发现这里了，得离开这。”
他的双脚吸在了阳台的地砖上，无法动弹。这是来自深层的恐惧，家若被攻陷，将无处可去。
15楼。
16楼。
17楼。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团东西的快速逼近。不知何时，武士刀已握在手中。
21楼。
22楼。
23楼。
他抽出刀。他咬住牙。
“必须一刀，斩杀。”
一只苍老干瘪的手，握住阳台栏杆。那张脸还没出现，李赞听到了“嗷嗷”，闻到了尸腐气。
“你在阳台干什么?”身后传来妈妈的声音。
回头。
妈妈的脸。
回来。
爸爸的脸。
李赞睁大了眼睛。
“爸爸!”
爸爸只剩下半张脸，能看到一只哀怨的眼睛。爬上来的那团东西是爸爸，不一样的爸爸。
“因为你，想我们母子了吗?”李赞的思绪。
“嗷!”
李赞没来得及挥刀，脖子一口被自己的爸爸咬住，然后爸爸用力一扯，李赞的半个脖子没有了。李赞听到自己血喷的声音，就像风吹过麦浪。
“啊啊啊啊啊啊啊!!!!!!”母亲的尖叫。
清晨，李赞睁开了双眼。
“起来了?”
“嗯。”
“你怎么在沙发上就睡了。电视也忘了关。”
“太累了...”
“听说尚海整个城市的电力都没了。不知道我们这里会不会变那样。”
“没有电没有水的日子，我是想象不了。”
“你醒之前，有个地方枪声持续了一个小时。”
“妈。”
“嗯?”
“今天我要出发去看看爸爸还活着没。”
妈妈僵在那，没说话。
“从这里开车去素州，单程大约要三天，来回六天，如果路上有点波折，基本十天左右我能回来。我昨天带来的食物，你一个人省着点吃，能维持至少两个月。我走之后，你把门关紧，用桌子抵住。离开前我把走廊紧急逃生通道的门上锁，用柜子抵住。再加上一楼防盗门，你会很安全的。你平时把房间窗帘都拉上，晚上尽量只开一个灯，也不要发出太响的声音，这样就不会被外面的丧尸发现。任何人敲门，你都不要开门，也不要发出声音。我回来的时候，我会急促地敲三下门，像这样.....记住了吗?那时你才能开门。”
“先别说那么多了。”
“.......”
“把牙刷了，早饭吃了。”
“吃完饭，收拾一下我就走。”
“不行。”
“必须去，我必须去一次素州。”
“不行!!!说几次了!不行!”
“我不能不管，我爸的死活。之前你有时抱怨，你们的离婚，我也有责任。我打算弥补我的过错。”
“你没有错，离婚都是我们的错。对那件事，你没有一点责任懂了吗?!你现在的责任，就是保住你的命，保住我们的家。”
“妈。不管怎样，我都必须去。”
“.....”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最多十天，十天之后，我们会再见的。”
妈妈捂脸，开始哭泣。
“如果我不去，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小时候那么听话，那么乖，现在任何事都不肯听我的。我为你好，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你的命，对于我有多重要!!!”
妈妈转身走到阳台，望着外面，肩膀剧烈地在抖动。李赞沉默，他望着母亲的背影。
五分钟后，他回房间整理外出的行李。
半小时后。
妈妈来到李赞的房间，看上去，她平静了许多。
“别弄了，你先去吃饭。我给你准备一路上的东西。”
“.....妈。”
“什么...都别说。真的，什么都别说。”
“我会活着回来的。和爸爸一起。”
妈妈低头整理东西。
“至少我会活着回来的。”
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妈妈把吃的用的，包括药物和几把防身的水果刀，都塞进了一个橘红色的新秀丽行李箱。那把武士刀，李赞将它背在身后。
“上次用这个箱子，还是今年冬天和你一起去泰国旅游。当时觉得这个箱子的颜色，实在是太丑了。”李赞回忆着说。
妈妈拿出两个手机。
“你手机弄丢了，我给你一个。这两个手机，其中一个是我工作用的，你拿着。你在路上我们随时保持联系。记住开震动，铃声太吵闹了，会引来怪物。”
“在路上我需要处处小心，处处提防，所以还是不要经常联系了，以免我分神。我就在每天晚上给你发个短信报平安好吗，你回复我一下。”
“好。”
“那么，我要走了。”
“.....”
“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儿子。”
“嗯?”
“妈妈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母子抱在了一起，就像昨天，李赞去超市前那样。
“这一别，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了。” 母亲语调有点哽咽。
“你这乌鸦嘴，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当然了，十天后，我们一家三口就团圆了。”
“可能我还是受不了你爸爸那德行。”
“非常时期，忍耐一下吧。”
母子紧紧抱在一起。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嗯。”
看着儿子走进电梯，母亲恍惚了一会儿。接着她关好房门，反锁。
李赞拉着行李箱，来到地下车库，将行李箱和一个空的双肩包放入后备箱，然后坐进驾驶室，关门。
“你怎么就不明白，你的命，对于我有多重要!!!”
李赞坐在位子上，回想起妈妈刚刚说的话。
“你现在的责任，就是保住你的命，保住我们的家。”
“妈妈。”
李赞表情呆滞。
就在此时，车外传来了诡异的声响。
“喂，有人吗?”李赞喊道，地下车库回响着李赞的叫喊。“有人吗?”他又喊了一声，声音有点颤抖。他在车内，左顾右盼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活动的物体，人或丧尸。于是他拿着武士刀，下车查看。
在车库走了一小圈，依然没发现什么。他回到自己的汽车旁，打开车门。
“还是走吧....咦?那里的车，怎么在动。”
李赞的动作定格在了打开车门的一刻，他发现身后20米开外的汽车，有移动的迹象。不，不是车在动，而是车的下面，爬出了东西。
“那是什么?”
丧尸。
行动缓慢的生物，像是苏醒一样，从一辆辆汽车下面，钻了出来。他们蹒跚地站起，扭动着脖子，发出熟悉的“嗷嗷”声，接着朝李赞这里看了过来。他们的眼睛里，散射出一道道绿光。
“嗷嗷....熬吼”
大约有十多个丧尸，他们整齐划一地向李赞逼近。
“原来你们喜欢睡车底。”李赞嘀咕着正准备回车上，突然在他正下方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于是他失去平衡，脸朝天重重摔倒在地。仰起头，他看见一个只剩前半截身体的女丧尸躲在他车下面。李赞大惊失色。
“滚开!”他一边咒骂，一边拼命甩脚，想挣脱丧尸的手掌。无济于事。旁边那群行走的怪物，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李赞拔出刀，瞄准，对着脚下那只丧尸的手腕，单手用力砍下。刀刃切开了腐臭的皮肉，但没能斩断骨头。他握着刀柄的手，全都是汗，当他再次挥刀的时候，刀差点脱手。绵软无力的第二刀依然没有切断丧尸的手腕。
“嗷嗷嗷，嗷!”丧尸在咆哮。李赞感觉到，他会被一群野兽，分而食之。
好好待在家，为什么要出来.....
“救命!救命!”这是绝望的呼喊，“妈妈，救命，妈妈!”
叫声让步步紧逼的丧尸们愈加兴奋。李赞此时已经脸色惨白，面容扭曲。他用另一只脚死命地踹丧尸的脸，但对方显然比之前超市那只丧尸，要执着得多。对血肉的渴望，是丧尸体内，最大的能量。
“刺穿头部，刺穿头部就可以终结它。”李赞惊恐的思绪。紧接着，他双手逆向握刀，对着入侵者的头部，用力刺下。丧尸坚硬的头盖骨，挡住了这一刀。
“得找最柔软的部位，最柔软的部位....眼球!”
刀尖戳入丧尸的眼眶。李赞不再迟疑，用尽全身力气，一捅到底，然后他快速起身，一脚踹倒扑上来的另一只丧尸，转身上车，关门，插进钥匙发动汽车，一脚油门，朝车库出口呼啸而去。
离开车库，他回头一看，丧尸已经被甩远。
抬头，自家的阳台上，妈妈正站在那，望着下面。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再，见。”
漫长的告别。
马路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遗弃了的汽车，仅仅两天，城市就陷入了无政府状态。
李赞边开车，边用手抹去脸上湿漉漉的汗水。车速很快，汽车差点撞上人行道上的大树。他停下车，大口喘着气，强压惊魂不定的情绪。他轻抚着自己的胸口，然后用力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我不能死。”情绪稍微稳定之后，他再次发动汽车。他发现，汽车快要没油了，于是打开导航，寻找距离最近的加油站。
李赞来到加油站，加油站看上去空无一人。他待在车上，不断观察周围。有了刚才的经历，他变得更加谨慎，不敢冒然下车。他看着副驾驶座上的武士刀，看着刀鞘上“王玉”二字。他右手拿起它，左手慢慢推开车门。他盯着车外的水泥地，他犹豫着是否要跨出去。他总觉得，车下面会有一只丧尸等着他跨下这一步。
一只中年的，只剩下前半截身体的，肚肠都暴露在外的女丧尸。
下车后，他仔仔细细查看车底是否有东西。接着开始加油。
“这油枪，怎么用?妈的，是上锁了吗?”以前都是工作人员加的油，李赞自己从未了解过操作步骤。他感到很懊恼，他不想待在车外，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那边那个，你，是僵尸还是人?”
背后传来了人的声音。李赞转身，看到一个穿加油站工作制服的男青年，正拿着一把霰弹枪对着自己。
“你见过僵尸会开车?”李赞微笑着说。
对方放下了枪。
“车不错，进口的吗?”
“合资的。”
“你不会加汽油?”
“嗯。”
“我教你，你得这样，这样，像这样.....这个样子，明白了?”
“差不多，我来试试，是这样?”
“对，对。你这刀是怎么回事?”
“防身。”
“小日本的东西。就这玩意，玩具似的，能防身?”
“当然行，靠它我弄死两个丧尸了。”
“别吹了，哥你真会吹。杀僵尸，得靠这家伙。”
男青年炫耀似得挥舞着手中的霰弹枪。
“你哪来的枪?”
“前面的市民广场，警察和僵尸们交火，基本全军覆没。我跑去那捡了几把枪防身。你过来看，我还有好几把手枪。”
男青年领李赞来到加油站的便利店里，指着地上的几把枪。
“我还有四把枪，你挑一把防身，我给你子弹。”
“你对枪很了解?”
“嗯。高中搜集了这么厚一堆枪械杂志。”男青年比划着。
俩人坐到便利店的座椅上。
男青年问：“现在外面这么危险，你开车瞎转悠啥?”
“我爸爸在素州，一直联系不上，我想去找他。看看他有没有出事，然后把他接回来。”
“素州...那里比行州出事得要早...”
“我懂你意思，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呢，怎么还待在加油站?不回家?”
“室友变僵尸了，我把他锁在屋子里。可我回不去了。”
“你老家在哪?你应该不是行州人吧，可以回老家避难。”
“我家在荷西。”
“荷西....那里是灾难的起源，为什么不回去看看你爸妈。不担心他们出事?”
“我早知道荷西出大事了，我和大哥大嫂通过电话，他们说，我爸我妈，已经死了。在路边被变成僵尸的宠物狗咬死了。”
“......”
“到最后，也没能见上他们一面。你不要觉得我现在不哭，就代表我不伤心，我的眼泪在前几天已经哭干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伤心再多也没用。现在我考虑的，是怎么生存下去。”
“你这几天一直躲在加油站?”
“是的，平时我就待在这个便利店，把门锁紧。店里有吃的，有厕所，后面还有个浴室，生活完全没问题。如果有僵尸来，我可以用枪保护自己。但直到现在，僵尸还没来过。”
男青年看了一眼便利店外李赞的车，接着说：“已经有五年没回家了....”
李赞看着男青年忧伤的表情。
“高中毕业，考大学，没考上，我爸妈让我去读大专，我不要。我想出来工作，那个时候觉得，上学纯粹是浪费时间浪费钱，有这功夫不如到大城市找份好工作，赚够钱后，买房买车，娶个城里的老婆。我爸和我妈不认同我，和我大吵了几次，我不服气，我一定要出人头地，让他们各个都闭嘴。我火车站买了一张卧铺的票就去了尚海，到处找工作，投简历，找到的，无非是些餐厅打杂的活。我想找坐办公室的工作，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学历不够，很多事又不会。但我还是不死心，于是我来行州。听我一个老乡说，行州竞争没有尚海那么激烈，而且经商氛围很不错，他有个朋友，在行州开奶茶店，生意很好，一年盈利就有一百多万。于是我就来了，我借钱开了家奶茶店，开了半年就开不下去了。在行州找的工作，和之前在尚海差不多，餐厅打杂，超市收银员，半年前来这个地方给人加汽油，工作到现在，还没转正，工资低，还得和五个人挤一个房子。每天我在这加油，看到一辆辆豪车，进进出出，半年下来，无数辆汽车在我眼皮底下路过，可是没有一辆是我的....”
“外面这么不好混，为什么不回老家发展呢?那里至少有你父母。”
“我想过回去，我也想家，一个人在外面，很孤独。但就这么回去，太窝囊，太没面子，邻居和亲戚，一定会笑话我。我打算攒钱，攒够买一辆车的钱，到时开着车回去，风风光光，我爸我妈和我，都有面子。以前小时候瞧不起我们的那几家人，肯定会看傻眼。”
男青年叹了一口气。
“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爸妈也死了，我算是彻底没有家了。除了加油站，我不知道可以去哪。有时候很后悔，为什么之前那么倔，如果早点回家，也不至于连爸妈最后一眼都见不着，而且如果我在，说不定他们也不会死。”
男青年的表情十分平静，仿佛现在在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不好意思，拖着你讲了这么多废话，你一定急着去找你爸爸。这把手枪给你，还有子弹，遇到僵尸，枪肯定比你的刀管用。”
“谢谢。”
接过枪，李赞从兜里掏出钱包，拿出2000元现金给男青年。
“拿着。枪、子弹和油的钱。这下你离买车的理想又近了一步。”
“不用了大哥，目前这状况，城市垮了，家也没了，我还需要钱干嘛?想开车，大街上到处都是。可以天天换着车兜风。”
“钱你还是拿着吧。要相信政府。现在这个失序的世界，终会恢复正常。到了那时，社会上依然会是，谁钱多，谁说了算。”
男青年若有所思，收下了20张百元钞票。
“还有，开车兜风前，小心车底下。”
“为什么?”
“那些怪物，喜欢在车底下睡觉。”
“谢谢。”
他们互相握手。
第一面。最后一面?
汽车发动，离去。李赞看着后视镜里孤零零站在路边的男青年，和他手里的霰弹枪，直到他消失在视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