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天下午放学,我都是先从梁上挂着的馍篮里,拿一块黑窝窝头,边吃边挎上篮子,去地里割草挣工分。
一天下午放学后,我又习惯性踮着脚,一手抓着篮边,一手摸进篮里,可手在篮里摸了几遍,没碰到窝窝头。奇怪,中午吃过饭,我挂篮子时,明明看见还有两个窝窝头,是我亲手把篮子挂上去的,现在,大姐二姐去地里还没回来,三姐和哥没有放学,窝窝头去哪里了呢?我自言自语,在屋里转着圈想着,肚子不听话地咕噜噜叫起来……刚好,娘从外面回来,看见我在屋里转圈,就问我,“咋还不去割草?” 我把馍篮取下来拿到娘面前:“咱家的馍咋不见了?”“哦,你婶婶不在家,狗蛋和他弟在家里饿得哭,我把两个窝窝头给他们送去了!”娘解释道。听到娘把馍送人了,我委屈地说:“我还饿着呢!”话音未落,我的肚子又咕噜噜叫起来。娘摸着我的头说:“自己吃吃填坑了,别人吃吃传名了!”
初春的一天早上,天还没大亮,我开大门去上学,突然发现,我家马路对面的地上躺着个老人,我吓坏了,扭头往家跑,边跑边喊:“娘,娘,咱家门口地上躺着个人……”娘正在扫地,听到我的喊声,连忙放下笤帚。来到门外,看见地上的老人,娘一刻也没犹豫,对我说:“先把老人扶到家再说。” 我不动,并阻止娘:“你把他扶咱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娘边扶老人边说:“人在做,天在看!怕啥!” 到了家,娘给老人做了小米粥,并从老人的口中得知,他是山南的,来这走亲戚,因昨天一天没吃饭,又迷了路,没找到亲戚家,再加上长时间走路又累又饿就晕倒了。
从记事起,因我家紧挨马路的原因,诸如来我家讨水的、借东西的,都是家常便饭。娘总会笑呵呵地将他们迎进门。记得有一次,一个人扛着行李经过我家门口时,已过中午饭时间,他进来讨水喝,娘对来人说:“大侄子,你赶路时间长,恐怕喝凉水会生病,给你做碗南瓜汤吧,又能解渴也能顶饥!”过路人脸一红,很不好意思:“婶子,你咋猜到我没吃饭,其实我两顿都没吃东西了,想着喝碗水顶顶饥!” 娘幽默地笑着说:“我会算!”说着赶紧进厨房……
后来,我家盖房子,这位大哥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掂了把瓦刀就来了,一干就是半月,爹娘都很过意不去,要给他报酬,他哈哈大笑:“想当初我从你家门前过,本想喝碗水就知足了,婶子却给我做饭!”我清楚记得,那个大哥走后,娘一直说一句话:“帮别人就是帮自己啊!”
转眼,几十年已过,我已到知天命之年,娘也离开我们三年了,她的那些“善行善举”却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尤其娘那些“自己吃吃填坑了,别人吃吃传名了”“帮别人就是帮自己”等俚语,我更是一直牢记在心里,并当做家风、家训讲给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