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泥土
在大雁临行驻足的地方
在花簇草棵随季节消失的时候
渭水和陇东南的天地之间
雪花打开了它清香的窗口
甚至一缕携尘而来的风
甚至时光庭院里倒头大睡的颗颗甲虫
甚至一切的一切
为了说出这片严冬大地的名字
为了满口叫出它
都一齐打开了它们关闭的门窗
它们把余韵悠长的嘴唇伸过去
它们把温暖粗糙的双手伸过去
它们互相推让互相拥挤
就是害怕被自己率先喊出的那个名字
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因为谦卑
雪花在顷刻间覆满了所有的田亩
风和甲虫以及一切的一切
在顷刻间都耽于幻想而难于醒转
它们只有梦
啊，一棵小草的胚芽那时梦见了
老庵寺的月光
一棵窖藏的白菜叶子
那时梦见了蟋蟀和画眉鸟母亲粗陋的摇篮曲
一撮面粉
一条麻袋
它们甚至不相信寺湾的小山鹰
飞龙石以及戴着一顶白霜帽子的岩松
此时也都梦见了这把无上尊严
闭目沉思的泥土
它们在自己的梦中难于醒转
它们试图说出那梦中的景象和真相
它们试图说服自己去测知
这片大地痛苦的底蕴：到底因了什么样的联结
才如此沟壑纵横
梁峁面容清癯
河水的黑绸再度从冰封里横经关山的林野
天空的纯蓝墨水因阳光的躁动
而需要奋笔疾书
是谁从岁月老人那四季如春的花园里
给她带来了苜蓿和油菜的种子
是谁从岁月老人那亲手围起的栅栏里
给她带来了呼喊的牛羊
和血浓于水的马群
是谁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