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憨患胃病有大半年了。
老憨脸微黄带有浮肿,背依坐椅在村边的麦地边。三月明媚阳光,折射老憨满脸桔皮,更是病歪歪有气无力。他手抬起竹杆一上一下:“吾唏、吾希” 驱赶着一拨一拨鸡群啄踏麦苗。
夕阳拖着云般的影子降落老憨半眯盹儿脸上。老哥,忙活哩!老憨睁开懒洋洋眯眼随影而望:“在看麦地,你是—”老哥,我是过路的,看你身子骨不美气?“都快八、九个月了,肚子发胀,啥都不想吃,真折腾人了。”来人蹲在傍,边给烟斗装烟丝边说:“我姓于,你要信咱,老弟可治你的病。”
老憨腾身坐起,走、走、走,到家里给看看去。
真是祸不单行。于先生,这不逢到三年自然灾害,我又得了这死不下活不旺的病,屋里人也带着娃回娘家讨日子去了。你看家中也没有啥好招待的,做碗红萝卜煮野菜先垫垫底。老憨边收拾烧火边说。
第二天,于先生围老憨住房转前到后看了个遍。
白虎困入坑,青龙掉入潭,污血染门神,难怪呢! 于先生一字一板对老憨解说着病因。
老憨听后打身冷战,瞬间大汗淋淋。
老哥,别紧张别怕,放你七十二条心,老弟有金钢钻能揽你这瓷器活。
俩人来到庄后,于先生指着坑内的用来轧麦谷物的碌碡说:“你一人把‘白虎’ 想办法从坑里救出来!” 又来到庄前的积肥水坑被浸入半截的用来压麦苗保墒的青石碾磙说:“快将‘青龙’ 拖出潭中!” 俩人边聊来到大门, 于先生指着大门扇上的血渍说, 何时你老哥用污血污浊了门神呀。
虽是3月天但仍春寒料峭。老憨睡在炕上盖着厚被,头枕双手前后思忖于先生的点拨。是呀,三年自然灾害,庄稼欠收,农具都被闲置起来了,胡丢乱放生祸端。要说污血污浊了门神,那不是人饿“守株待兔”, 奏巧捕得一兔吊在门环上剔皮时在门扇上弄上了兔血……
第二天天刚放亮, 老憨从恶梦中警醒, 被窝被梦汗浸透大片, 但身感比往日轻松多了, 从心中对于先生升起丝丝敬意,于先生真是神了。
依于先生所言,老憨将“白虎”、“ 青龙” 用吃奶的劲请到了圣地,又清洗了房子前后大门、窗几一遍。但待于先生住十日后临走前的吩咐,吃了于先生送的数十黑粒子药,就上吐下泄,急呼邻居传话给屋里人让快回家护理。
20多年后的一天,一辆小车停在老憨的两层小楼门前,从车上下来一对青年夫妻,拿着大包小包礼品走进了老憨的家。
大叔,我夫妻受我父之意,向您老道谦致谢。
老憨虽近80高令,但身骨硬朗,耳聪目明:好娃哩,这是咋回事?喝口水,你慢慢说。
那年,我父亲在家饿的实在无法了, 就出门讨要但又放不下“乡医” 的脸面。碰到您老后就说会看风水治病, 给您吃的药粒也是他上山采的稍加工而成的。在您家蹭吃多日,是您老救了我父的命。如今他年老多病,无力登门谢过与感恩,我们今天代父向您老赔不是了。
老憨听后,放声哈哈大笑:“是你父救了我的命。”好娃哩,那年我是生产队的保管员,借队上盘库时,就偷吃库房存的生麦种、生玉米种,把胃吃的堵住了,多亏你父让我又是搬碌碡又是运碾磙又是清洗门窗,几天功夫,忙乎身上出汗不止,晚上睡觉怕又做恶梦出梦汗,把毒都排出了。又吃了留下的药粒,把肚子的堵物全排掉了,是你父救了我的命——老憨未说完又一阵大笑。
老憨左手牵着于先生儿子的手,右手拉着于先生儿媳的手,面向于先生的家乡,深深鞠躬致谢远方的于先生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