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什么?
是清晨草叶上第一滴露珠,是晨光熹微中第一缕烟霞,是火山喷发后灼热的岩浆,是寂静山林间潺潺的小溪,是碧蓝晴空那惊鸿一瞥……
而有一种爱,沉静如海。
那是深藏海底的波涛汹涌,是千言万语却欲言不能的沉默无声,是彼此懂得深深理解的隐忍与无奈。
这一切,就因为他是占领者,她是亡国奴。是的,他是占领者,一名德国军官。尽管他不嗜血,不嗜战,就像他自己所说:“有些人参军是心甘情愿,而有些人是别无选择。”他热爱祖国,热爱生活,热爱家,热爱文学和音乐,也热爱法兰西。他真诚地赞美莫里哀、雨果、福楼拜,毫不掩饰自己的钦佩之情。他弹奏巴赫的曲子。他和同伴发生激烈争执:要尊重被占领国家的人民。当他了解到法西斯口头宣传的一切漂亮言词不过是谎言,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消灭法兰西的时候,他的心都要碎了。他来到他们的起居室,说要同他们郑重地谈谈,他说:“一切都是托辞。”他无助地问他们,也是问自己,他该怎么办。
她是亡国奴,法兰西沦陷了,她和爷爷平静的家被安排进来一个德国军官。他们自然是抵触甚至是敌视的。他们用沉默来抗拒他。直到最后他要奔赴苏德前线,她泪流满面地冲出门,对他说了唯一的一句话:“再见!”
是的,他的话都是独白。他们开始不愿意理他,用沉默抗拒他。但随着了解的深入,她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她开始打扮自己,做漂亮的发型,时常对镜自照,在圣诞夜穿上了自己改的那件漂亮性感的黑色长裙,并拒绝和爷爷一起去party,她安静地坐在温暖的壁炉前,默默地等待着什么。是的,她在等待。然后他来了,温和地注视着她的背影,走到钢琴旁熟练地弹奏巴赫,她陶醉在优美的旋律中,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突然,钢琴声戛然而止,是因为内心的激烈冲撞吧,他缓缓站起来,慢慢走到她身后,缓缓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抚摸她的椅背。此刻,没有言语,没有声音,静得那么融洽,那么和谐,似乎要发生点什么,应该要发生点什么,但结果什么也没发生,他俯下头,耳语般的说了声“圣诞快乐!”,便走出房间。她一直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但完全可以感受到她内心涌动的暗流。他走之后,她偷偷溜进他的房间,偷看他的信,把头埋在他的枕头里,身体蜷缩在他的床上,感受他的气息……这是他们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后来,当她的表哥准备强吻她,他恰巧赶回来,冲进门去。三个人面面相觑,三双眸子传达着各自不同的心声。表哥狼狈离开,他转身上楼,走上楼梯又停住,但终于什么也没说。到了晚上,她从楼上下来,听到起居室有声音,进去看到他正在看她父母的结婚照片,她走过去,本能地夺过相框,他说:“我有句话想对你说……”,然而,爷爷在这时侯出现在门口,于是他礼貌地道了声“晚安”,起身离开。这是一份最纯洁的爱吧,爱的是这个人的人品与灵魂。但同时他们又是清醒的,清楚彼此的身份,因而只能让原本火热的爱沉静如海。
正是这份爱,使得她在最关键的时候用优美的钢琴曲挽救了他的生命。是的,从道德的层面来说,这份爱是不能表白的,但还可以用其它的方式交流,比如眼神,比如音乐,比如心灵。
一般的观点认为电影不方便展示人物内心,但这部片子在这方面却做得很好。老人和少女跟军官都没有什么语言交流,但通过表情、动作、眼神,把人物的内心世界诠释得十分到位。这应该也是本片最精致的地方。
我不知道编剧是怎么想的,也许是为了宣传反法西斯这一主题吧,他最后让女主角成为了一名抵抗者。而我不想在这部片中谈反战反法西斯,我觉得,如果电影就在她泪流满面地冲出门,千言万语浓缩为那句唯一的“再见!”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作为爱情片,会更加耐人寻味。
沉静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