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摩挲着里面的手机,爱不释手的。看到大家都在纷纷打电话,终于,他也忍不住了,于是掏出手机拨打起来……
羊肠子似的山道上,一辆长途客车蛇样地爬来绕去。远远望去,倒像一只蜗牛在蠕动。
这是一辆从省城开往乡下的客车,车内座无虚席,从衣着打扮上看,各色人等都有。乘客当中,有的昏昏欲睡,有的在眺望窗外的风景,还有不少人在“玩弄”着各自手中的手机:
一个把头发染成一缕黄一缕红的小伙子捧着手机在认真地打游戏,嘴里还不停地发出或惊喜或懊恼的叫声,一惊一乍的……
一个红光满面大腹便便怀里抱着公文包的秃顶男人把手机贴在耳边指点江山、颐指气使地说:“办公室吗?通知各单位负责人明天上午9点在机关二楼开会……”
一个西装革履一只手上戴着两个金光闪闪戒指的中年汉子旁若无人地对着手机吆喝:“老大,价格不能再低了……”
一个打扮新潮红嘴唇黑眼圈的时髦女郎把手机吻在腮边窃窃私语……
一个抱着书包的中学生在用手机播放流行音乐,听得出正在播放的是周华健的《真心英雄》:“……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再没有恨也没有了痛,但愿人间处处都有爱的影踪……”
他们的脸上或幸福或甜蜜或陶醉或灿烂。因为这是一个刚刚流行手机的年头,手机是富有的象征,手机是身份的标志。
车厢最后面的角落里蜷曲着一个乡下汉子,大约30岁,他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身边塞着一个饱满的蛇皮袋。他是在城里打工今天回家的。他伸着脖子羡慕地看看这个的手机,瞧瞧那个的手机,偶尔咽一下口水。他的上衣口袋里也有一只手机,那是他在城里刚刚买来的。与那些漂亮、精致的手机相比,他的手机实在不算什么,档次低价格廉,和他的人一样不显山不露水的。他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摩挲着里面的手机,爱不释手的。看到大家都在纷纷打电话,终于,他也忍不住了,于是掏出手机拨打起来:“梅花吗?我在回家的车上。嘿嘿,没事,我不是想你们吗?我天黑就到家了……”乡下汉子的声音不大,生怕大家听见似的。
当客车吭哧着爬到半山腰时,车厢里有了骚动。有两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把一个小姑娘挤到窗边,动手动脚地猥亵她,光头青年用手捏着小姑娘的脸蛋,不怀好意地笑着;另一个黑胡青年去拽小姑娘的衣服……小姑娘发出惊恐的尖叫,她一边挣扎一边用求救的目光望着周围的乘客。遗憾的是,周围的乘客都闭上眼睛睡着了,那些打电话的乘客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关了手机也闭上了眼睛。
这时,只见那个乡下汉子迅速站起来:“住手!你们干啥?”那两个流氓吓了一跳,当看清管闲事的人是谁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冷笑了一下,旋即放过小姑娘朝车厢后面走去。光头青年瞪着眼睛恨恨地说:“我看你是活腻了,敢管老子的事……”黑胡青年阴着脸,也不说话,走到跟前,挥拳打在乡下汉子的胸脯上。乡下汉子一边躲避一边出手反抗。乡下汉子伸出的拳头戳在了黑胡青年的鼻子上,顿时,鲜血从黑胡青年的鼻孔流出来。这下惹恼了黑胡青年,他从腰里摸出一把匕首猛地扎向乡下汉子的肚子……
看到血流如注的乡下汉子,车上的其他乘客被激怒了,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出手相救。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把两个流氓给捆绑起来。这当中,有人拨打了110,报告了所在的方位以及车牌号;还有人拨打了120,联系附近的医院。乡下汉子的血还在流,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长途客车不停地打着喇叭轰鸣着往山下疾驶。
110把两个歹徒带走了。120把乡下汉子拉走了。
由于乡下汉子失血过多,最终没抢救过来。尽管车上的乘客都跟随到了医院,但没人知道乡下汉子的情况,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不知道他家住哪里。有人记起乡下汉子有个手机。警察便从他的血衣里掏出手机,准备从里面调取号码和他的亲属联系。当擦拭去手机上的斑斑血迹,在场的人都愣怔住了:因为这是一个玩具手机!
那个玩具手机是乡下汉子给他3岁的孩子买的。这是后来人们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