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是一家人最忙乱的时候,特别是在阴冷的冬天,起床时的慌乱显得十分急促。
西南小屋有些年代了,它本身和西屋是一体的,土改时把小屋分给了我们,将西屋分给了别人家,我们上二楼仍需通过西屋里的楼梯。小屋屋身很高,墙皮很厚,临巷的窗户被前面邻家的房子遮挡着阳光,屋里光线很暗。
小时候,我们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因为光线太暗,常常让我们有把八点当做六点的错觉,直到四德的口哨声在巷子里响起。
我们姐弟三个都在小屋土炕上休息。早上上学时,狼奔豕突,一片狼藉。记得有次早自习跑操后,有几个同学看着我嘀嘀咕咕,我不知所以。直到一个同学过来告诉我,你怎么穿了一只红袜子,我才明白,原来起床时,慌乱中竟将姐姐的一只袜子穿了来,弄得我下自习最后一个回家,一瘸一拐的。
早晨也是一家人最集中的时候,妈妈起床后在外间屋子给我们捅火做饭,随后过来给我穿棉衣。有一次起床的时候,哥哥姐姐说起了我们的理想,妈妈正在给我系布纽扣疙瘩,“等我长大后,我要开手扶拖拉机,拉着妈妈去高平,就是不带哥哥姐姐”,好像我已经是拖拉机手似的。还有一个晚上,妈妈问我们,邻村庙会唱的什么戏?未等哥哥姐姐回答,我就用手比画做扫地样,说这是“扫”;两手一伸,这是“平”;小手撮起,成一小勺样子,做喂养状,说是“喂”;用手做打人的样子,这是“胡”、“扇”,“胡”、“扇”在家乡方言中是同义词,都是打人脸的意思。我的动作很滑稽,他们都笑我。
后来,我们家整修房子,我们搬到东屋大家去住。将小屋的炕台拆除,做了杂物间。
但我清晰地记得,那间阴冷、晦暗的小屋,和在小屋里曾经表达过的我的人生理想,以及我的第一次文学想象。
再后来,我们修了新房,搬了出去,小屋就一直闲置起来。不知道屋顶上的“屋花花”是否还是那样春生秋灭。屋檐下的鸟窝,盘旋的“畜儿子”是不是还是那样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