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先生名字的由来,已然无从考证。只记得他每逢发表高论时,遇到语句中间的停顿,便会倒吸一口气。于是脆然有声地嘶嘶作响,活像一个烟鬼把喷出来的烟雾,使劲地往回吸一样。倘若连篇累牍地发表高论,那自然是嘶嘶不止,叫人有那种掉进乌哨蛇窝的感觉。
“在此,鄙人说两句(嘶——),至于课堂教学的形式(嘶——嘶——)以我看,还是灵活多样的为好(嘶——嘶——嘶——)。其一……(嘶——嘶——)”这是嘶嘶先生在一次教研会上发言的开头,接下去还不知道他嘶了多久。
其人为何要嘶嘶不止呢?有人说他以前抽烟,落下了这个陋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再也改不过来了。也有人说,他借嘶嘶之声,来拖延时间,好考虑下文该怎么说。总之,习惯也罢,拖时间也罢,反正他是要永远地嘶嘶下去了。
嘶嘶挺爱慕虚荣的。西装革履自不必说,光是油黑闪亮的头发,就会使苍蝇摔瘸腿。人家作诗,他也凑凑热闹;人家唱歌,他也来哼几句;人家做书法,他也来挥挥毫,涂几笔……看起来,他什么都懂,其实他,什么都不会。人家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对他说一些勉励、客套的话,他还当真,一发不可收拾地狂妄起来。小镇曾经有过一个诗会,他参与了。还把自己写的一首打油诗,拿出来自个儿朗诵起来。说朗诵是人家客气,其实只能算是和尚念经。后来年轻人组织了个演唱会,他欣然前往,还挺动情地演唱了一曲。说是演唱,那是人家客套,其实他是在老娘哭孙……
嘶嘶还挺自负的。自以为小镇数他才高,自己的才学是无人可以匹敌。于是就趾高气扬,说张三长,道李四短,可就是不允许别人说自己。要是你指出他的缺错,他非跟你急。哦,忘了交代了,嘶嘶是急不得的。他若一急,连话都说不完整,仅是嘶嘶不停作响罢了。那一次小镇公开课,嘶嘶显得很活跃。说这个课堂不佳;道那个知识点未落实好……轮到评他的课,有人说:“嘶嘶先生,你怎么能对学生说‘因为你的错,所以就有了他的对’这样的话呢?”嘶嘶挺不服气,争辩道:“我是在表扬(嘶——嘶——),是在鼓励(嘶——嘶——)。”“与其说是表扬,不如说是在打击。因为A的错,所以就有了B的对。A被你打击了,B也没有什么好的,因为,B的对是建立在A的错误之上的,你两者都给否定了!”嘶嘶立刻急得脸儿发白,再也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嘶——嘶——嘶——”不止了。
不知是哪一世修来的福分,嘶嘶先生竟然升官了。如今他更加神气活现,整天拎着个提包,到处走动,也时不时地洒下一路的“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