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乌姆·侯赛因是个有洁癖的女人,爱干净近乎癫狂。
自从我来到人世,便见邻居乌姆·侯赛因超乎寻常地爱干净。她每隔一刻钟就要用肥皂洗一次手,用从合作社里领到的形形色色的清洁设备打扫屋子里的每一寸地方。我小的时候,母亲带我去她家玩的时候,总会先给我洗个热水澡,消消毒,不让一个细菌附在我身上,否则是不会带我出门的。我们生活的这个街区到处都是无人问津的垃圾,乌姆·侯赛因作为上岗的卫生督察员,母亲在拜访她之前,怎么可能不这样做呢!
乌姆·侯赛因并不富裕,也不是很优雅,但她就是这么爱干净,以致到了日夜癫狂的地步。一次,她的小孩侯赛因尿在身上,她一下子忙开了,为他换衣服。她先把他放在床上,然后一边哼着摇篮曲,一边用蘸了婴儿消毒液的湿巾擦他那幼小的身体。突然,小孩子又开始尿了,似乎第一次没尿干净,但这一次,不幸的是,侯赛因尿在了她身上。
在随后的一个多礼拜里,乌姆·侯赛因往返于医院与家里,她要确认肯定没有被侯赛因的皮疹感染上。
街区里的人就此说开了,编各种内容的故事,说她如何洁癖。更为甚者,他们开始疏远她,不和她交往,在街区或药房、合作社里遇到她也不打招呼。甚至连我那位一贯尊重她爱干净这个习惯的母亲也开始受不了了,因为在主麻日里,很多女人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她会不停地插话,一会儿问你上次是怎么洗衣服的,一会儿问她上次是怎么清洗厨房地面的,过一会儿又问我母亲怎么从卫生站请人喷农药,用以消灭潜伏在我们周围的那些蟑螂的。
乌姆·侯赛因开始被大家抛弃了。但大家越是疏远她,她就越是爱清洁,以至于她丈夫艾布·侯赛因也不常见到在家里。据说啊,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了,新任妻子最苦恼的就是搞卫生,她把垃圾全都扔在地上,衣服可以几个礼拜不洗,只要丈夫在家,从不用肥皂洗手。有人问她问什么,她会说:“艾布·侯赛因就喜欢我这样。”
一天晚上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各种催眠的方法都用过了,仍然不能合眼入睡。夜色笼罩下的街区像往常一样平静。这时,我听到一扇门嘎地开了,随后被重重地合上,不一会儿,就听到汽车发动机点火的声音。我趴在窗户上,看到乌姆·侯赛因的车子驶离了街区。我很纳闷,乌姆·侯赛因通常在晚上10点睡觉,离晨礼不久的时候出门。甚是奇怪。
第二天,我把这告诉了母亲。虽然她厌恶听到任何与乌姆·侯赛因相关的事,但还是勉强同意与她取得联系,了解一下她孩子是不是出意外了,或者她自己遇到了什么麻烦,特别是她丈夫艾布·侯赛因说公务繁忙,出差去了,而实际上,他常常在另外一个妻子的怀抱里。我母亲守在电话机旁,不断地拨电话,但没有人接,她有点烦躁,把电话机朝我一扔,说道:“没人接。”
过了几天,乌姆·侯赛因的家里看起来不对劲。我们和她联系了多次,均无结果。在街区里,再也看不到她的孩子们的踪迹,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她的房子看上去也已没人住了。街区的女人们纷纷议论着乌姆·侯赛因的消失之谜,每个人都在讲自己的猜疑,她们一致认为乌姆·侯赛因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呢?
两天后,这个平静的街区成了住在隔壁街区的人来参观的目的地,很多认识乌姆·侯赛因和不认识乌姆·侯赛因的人都来了,乌姆·侯赛因的家俨然成了一个舞台。警车、刑事取证车、救护车、消防车、新闻采访车、电视台拍摄车都开来了,所有的人都拭目以待,看乌姆·侯赛因是如何被抓起来的。我问邻居家的孩子发生了什么,他说:
“可怜啊,乌姆·侯赛因她发现丈夫艾布·侯赛因背着她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便杀了他。报应啊。她把他肢解了,扔在附近的垃圾桶里。”
不一会儿,乌姆·侯赛因被一群警察和刑事取证人员从房子里带了出来。她头发凌乱,身上龌龊,双手沾满了血迹。她这个样子我们还是第一次看见。
在她登上警车之前,警长对手下说:
“把她送到拘留所,用肥皂帮她好好洗一下。看上去她杀死丈夫后一个礼拜都没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