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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

时间:2024-12-07    来源:馨文居    作者:郑健强  阅读:

  晚秋。你生命最辉煌最灿烂的时节。

  友人自远方来,邀同去拜谒你的神韵你的风采。天公也深解人意,殷勤赶来作美,在连绵数日的阴雨中露一方笑脸,携我们驱车盘山绕水,伴我们漫步丛林;映亮你的云冠你的枝干你的叶片,也映亮我的激情我的浮想我的诗心。

  啊,银杏,我读你来了。

  你是一本书,一本史前世界遗留下来的古老的书。在故乡这个叫做妥乐的山村门口,我贪婪的目光远远地就捧起了你。

  好一片金子的色彩啊。你原本那春夏犹滴的蓊郁翠绿,已是消褪殆尽。眼下仿佛古今中外的金子色泽都慷慨地馈赠给了你,祝贺你曾经亿万年严寒酷暑,风雨沧桑劫难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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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本是属于整个欧亚大陆的旺族。当大片冰川毫不留情地袭来的时候,在那些灾难深重的地方,你不可抗拒地被推进了地狱之门。仅有被掩埋于地层中的遗体演化,在人类的发现中顽强地证明着那个魔幻世纪曾有过的繁荣。真是“魔鬼手上也有漏光的处所”,你得以存活了下来,以少见的祖祖孙孙数百之众的大家庭群体,昭示着那古老生命的现实力量。

  是的,你堪称活着的化石,是化石证明了的延续着亿万年前那种生命的形式,且把那种生命形式留给我们当代人一个永恒的课题。

  近了,我读起你的书页。你的云冠,那是多少枝梢的婆娑舒展,多少叶片的翩跹麇集。枝条纤纤柔曼而又挺劲,若凤羽潇洒地扇起;叶片细细铺张而又玲珑,似金蝶飘逸的停歇。一簇簇一串串疏密参差地插成窈窕美妇头上的云鬓。

  你的金色是那么灿烂却又素洁,无丝毫的浓妆艳抹与珠光宝气。你的体态是那么端庄而又灵秀,无半点张狂和娇姿雍态。你使我想起蓝天上的白云深山里的清泉早晨的阳光林中的晚风;想起月宫的嫦娥敦煌的飞天香溪的昭君归汉的文姬……

  驻足在你身边,我读你伟岸的挺拔。你的躯干,那一圈圈年轮强劲的力拉塑成圆锥体的巨柱,若火箭若导弹豪迈地矗立在大地上,沉静地只待一声命令,顷刻间就会发出震山撼谷的喧嚣,一跃腾空而射向无穷的天宇。天空竟在你的身后倾斜。我凝注着你转一圈,天空也倾斜着旋一圈。你总在天旋地转的圆心里,哪怕风颳十二级,也难于撼动你的岿然。

  啊,你好不刚直好不壮丽好不坚定。那显出温润的黝黑皮肤裹着的充实和饱满中间,该是一根不折不弯不屈不挠的铮铮脊梁!那是黄河长江泰山昆仑千里运河万里长城?!

  我肃然了。浮想中又读到你的根。那粗茁那密集那坚韧,似腾舞的龙爪争斗的蛟蟒,依偎泥土,钻进泥土,深彻地拥抱着大地母亲的情怀,又袒露出所蒙受着的她那丰盈乳汁的养育之恩。难怪你有这般的如诗如画,美妙绝伦,生气盎然,辉煌灿烂。

  是啊,你再古老也是黄土地的儿女,也正如这个小山村一样。你且与这个古老山村古老的木屋古老的村路古老的小桥古老的流水以及它们蕴着走着跨着淌着的古老淳朴的民风相处杂居,相依相衬相融相生。他们就是你,你就是他们,离不开须臾。生存繁衍,开花结果,公孙共享天伦之乐。不似孑然孤居寺庙者也,被漠拜者的香火熏出那虚无缥缈的神圣而无实无果,空负盛名。近年来你更以群体的力量,宛若一朝打开了封盖的陈年老酒,那浓酽醉人的香飘万里,诱惑来诗人骚客,丹青妙手,学者专家,旅人商贾……吟你的风骨,绘你的姿色,探你的古往,领你的情趣……

  啊,除你自身的生长,还有你无穷的演化呢。我读你,读你往下续的新篇章。那连着村子里石板古径的新公路上汽车拖拉机的欢鸣;那村姑们在清溪流水里洗涤着的鲜艳时装;那村民们摆的小百货摊商品的琳琅;那穿红色背心的年轻小伙指给我看的满山满谷新栽下的你的希望……

  啊,友人莫不是醉了。他们撷你一叶金黄,别在胸口上,任闪光灯照出他们与你的拥抱,任乐不可支的怡然凝结在了这个瞬间。

  啊,银杏,读着你,有谁会不醉在你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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