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有了**
如果我信神,为什么我又如此恐惧,如果我不信神,为什么我又如此恐惧。
1999年2月26日
我害怕夜晚来临的时候,我害怕极了。《善恶》的书里女巫说:午夜前半个小时是为了行善,午夜后半个小时是为了行恶。我相信她说的话。
我最好的女朋友梅芸送给我一个木头雕的女巫,女巫的头发很长,戴着橄榄枝的手镯,她的右手平放在胸前,她的脸总是笑着,我不明白她笑什么,我把她放在我的电脑前面,我每天都看着她,她每天都在笑。我看到她,我就充满了恐惧。我不停地看她,不停地恐惧。
有一天深夜,我写小说,我写到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起先有些忧郁,后来开始懒惰,后来她开始不知道自己是谁,后来她过马路,被车撞死了。然后我就觉得有一把刀从窗口伸进我的房间里来了,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把刀,然后我打电话给梅芸,我问她,为什么我如此恐惧?梅芸说,因为你不宽容,你的心里有太多恶了,你的心里有一把刀,那么那一把刀就出现了。我认为她的话很有道理。
我不宽容,我的心里充满了仇恨,所以天一黑就果真什么都黑了。
很多恨是突如其来的。我翻杂志,我又看到了那个男人,他喜欢这样陈述故事:我在桥洞下看见了一个小妓女,我给她钱可是我不要与她**,因为我可怜她;我上街,我看见了一个下岗工人,我给他钱可是我不期望回报,因为我可怜他……几次三番,反反复复,我恨那个男人,我恨极了,我不宽容他。
曼·亨利希说,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守护天使在天空抓牢他,让他没有危险,好好长大。可是我恶毒地相信,那个男人的天使把手放开了很长时间,所以他才会这么陈述故事。
我以为天使终有一天会出现,所以我每天都对自己说,对神要虔诚,对人要公正,不伤害任何一个人,永远憎恨邪恶,永远维护正义。可是我的朋友有了**,他说他忏悔,可是我说,即使你忏悔,神也不宽容你,我知道是我的过错,可是我哭了,可是我的心中仍然充满了仇恨,所以我每天对自己说的话,一点用处也没有。
《天使之城》里天使受难,死去,又重生,可是他最终变成了一个人,他最爱的女人在安排下死去,他在水里,他笑了。我不明白,他笑什么,我有很多东西都不明白,我努力地想过了,我还是不明白,但是我知道事实,这个堕落的时代还要持续下去,还要持续下去。
我在深夜里尖叫
我欺骗他,却把罪给他。
1999年4月11日
以前我总是在黑暗来临的时候才恐惧,可是现在,我一闭上眼睛就恐惧极了。在黑暗中。如果我一直这么堕落下去,我就会永远都看不到光,永远都在黑暗中,我知道那是很恐惧的,还有无止境的痛苦,可我还是堕落下去。
我在夜深的时候洗澡,我闭上眼睛,我马上就感受到了恐惧,我开始尖叫,但尖叫也是无意义的。我对自己解释说,你闭上眼睛,恶会来,你不闭上眼睛,恶还是会来,所以,无论我闭不闭眼,恶都会来,
小时候我认为恶是一个固体,长得很丑陋,而且无所不能,到现在我才知道,恶其实是从心里来的,它有很多碎片,分散在每个人的身体里,很多时候人都被它控制住了。
我尖叫了,因为恶从心里出来了,包围了我,它使我变得不快乐,邪恶,攻击性,伤害别人,又伤害自己。即使卸妆水都进到我的眼睛里,让我疼痛,我也要睁大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亮光,就会安静。
很多时候我无法选择,因为我听见两个女人在争吵,一个很奴性,热爱利欲,另一个的脸总是离我很远,我看不见她,但她让我知罪,却宽容我所做的,可是我很茫然,我等待她们有个结果,可是她们争吵了二十年了,还没有结束。
上帝的孩子都有枪
很多时候并不是爱,只是互相安慰。
1999年3月7日
我在夜晚听音乐,十一点钟的时候,他们播放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探戈,说的是一个放荡的女子,失去了少女的小辫,又没有女人的快乐。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说,哎啊,米隆加。
我想起了两个相爱的男子,他们的故事就发生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那真是一个放荡的城市。
我在等待男人的电话,我等待他们说,爱你啊。我不管那是一个什么男人,他说,睡去吧,好好的。我就会去睡,我从不管他是谁,即使男人每天都在变换着,即使那爱还是假的。
我的女朋友,她也许在十年前就应该死了,可她到现在还活着。我很怕她死去,在睡梦中,我怕她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我怕极了。我很孤单。
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她说,我睡不着,所以我每天都要听着鼓点睡着,那些有规律的节奏,像我心跳的声音。我看着她的样子,她说过,有一天我醒来,我发现我变成了另一个女人,我看她的样子,其实,每天醒来,她都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
每天我下班,我总要路过一片色情场,那些店很类似,紫色的灯光,门面和女人的脸都模糊着,我看得见那些女人们,她们很胖,妆很浓,她们生意清淡,她们互相仇恨,她们有竞争。我穿着保守的衣裳走过去,我看她们,她们看我,各自生出一些奇怪的恨来。但是又有什么不同呢,她们用身体取悦男人,我用文章取悦男人。
张爱玲说,上等妇女,有着太多的闲空与太少的男子,因之往往幻想妓女的生活为浪漫的,那样的女人大约要被卖到三等窑子里去才知道其中的甘苦。
我同意。
身体和爱的关系
要么是爱,要么不是。淡的爱根本就不是爱。
1999年3月1日
每天下午与我妈一起看mtV,那些歌每一首都要唱,爱你啊你爱啊我爱啊爱我啊。我妈说,真是奇怪,一天到晚爱啊爱的。
我说,这是现在的趋势嘛,越没有的东西才越想着要有。
我妈说,真正有爱的人可从来都不说来。
我说,是啊是啊,就像您和我爸,那么经典的爱,真是以后也不会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