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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山人家

时间:2024-10-23    来源:馨文居    作者:胡咏梅  阅读:

  一

  香云在一声鸡啼声中惊醒过来。

  她一个鲤鱼打挺下床,简单洗漱了一下,便把早上父亲去湖边收回的两蛇皮袋鲜鱼绑在自行车后面,飞身骑上自行车,俊俏的背影便消失在月色朦胧之中。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八十年代末,湖边人家常常去撒网打鱼,收回的鱼有草鱼、鲫鱼、链鱼、油参子等各种各样的,为卖个好价钱,卖鱼的人也必须五点就起床,在鱼儿上面盖上厚厚的鲜活水草,以保持鱼的新鲜,然后挑着一担满载的箩筐,借着似水月光,行走在乡间小路上。过了肖家湾,爬一座大山,走过许多崎岖的山路,才能到凉亭下面黄思湾的菜市场去叫卖。

  香云是湖边人家最会卖鱼的姑娘。年方十八,长得白净妩媚,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玲珑有致的身材亭亭玉立,出落得如一朵莲花一般。香云不挑箩筐,她会骑自行车,每次都是用蛇皮袋把鱼装好绑在车尾,轻轻一跃就驾车飞奔,到了黄荆山下面,再肩扛起蛇皮袋翻越过深山。差不多下午三点左右,就能把鱼全部卖完,兴高采烈地回家。有时还会买两个油饼带回来给家人吃,有时买一些处理的水果回来,当然更多时候是把这来之不易的钱都交到母亲手中,一家人都指望着这些钱生活呢。

  玉兰婶是香云的母亲,四十开外,此刻正提着一篮玉米棒子往家赶。女儿快回家了,她该回家张罗做饭了。这几天,村中又有几伙媒人来说媒,女儿不小了。可香云每次都摇头不肯,没法,女大不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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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香云心里早有了心仪的人。她喜欢上了她的初中同学汪杰。可汪杰的家人却竭力反对,胳膊拧不过大腿,没办法,汪杰和邻村一个姑娘订亲了。

  这一切,让香云心里隐隐作痛。她深深地明白,这一切都和她十六岁那年的一场绯闻有关。那年,她刚初中毕业,村小学招临时代课老师,香云兴冲冲地去面试,很快被录取,进学校两个月,她认识了一位戴墨镜的斯文老师,工作中一来二往,两个年轻人很快互相都有好感。

  一个周末下午,香云拿着两个刚摘下来的新鲜香瓜送到那老师的宿舍,没想到四目相对时迸出了火花,斯文老师接过香瓜时,禁不住握住了她的双手。正在这时,只听见窗外“啪”的一声,两人吓得连忙松开,朝窗户望去,原来是两个小娃正趴在窗户边,大眼睛正看在他俩。香云羞愧地连忙夺门而逃。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这事被添油加醋流传开了。想起这些,香云也感到莫名的侮辱,可如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天,香云卖完鱼骑自行车回家,路过汪杰村口,却见汪杰的订亲女友站在路口,看她过来,突然恶狠狠地对香云说:“美女,请你以后不要缠着汪杰,我肚子里已经有他的孩子了”。一边用鄙视的目光打量着香云。香云继续往前走,没有理她。但平白无故受此污辱,心里十分委屈,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同时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腊月的一个下午,家里来了一位亲戚,五十开外,一脸的麻子,麻子亲戚笑盈盈地对香云说:“闺女,叔带你去黄石打工好吗?有一个小型机械厂正在招工”。玉兰婶连忙高兴地点头应允。香云冲麻子亲戚淡淡笑了一下,没有吱声。

  又过了几日,麻子叔从黄石打电话过来催香云。在母亲的苦口婆心劝导下,香云看了看一贫如洗的老房子,望着父母瘦弱布满沧桑的脸,点头应允了。第二天,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在母亲的带领下翻过黄荆山,去了黄石。接待香云的老板姓李,是大冶刘仁八镇人,五十开外,身材浑圆结实,一脸笑容。看见水灵灵的香云,高兴得合不拢嘴。他眉开眼笑地打量着香云说:“你就是我要找的山背妹子!”站一边的麻子叔和玉兰婶也高兴地笑了。四人在李老板带领下,在钟楼附近餐厅吃了午饭。玉兰婶见香云的工作定了下来,第二天一早,叮嘱了女儿几句,就匆匆赶回家了。

  香云被安排在厂里的供销点上班,专门负责联系客户,主要任务是接待生意上有来往订单的老板。自从香云上班接手这工作后,订单眼看着多起来。李老板也常常带着香云一起和客户吃饭,喝酒,卡拉OK。厂里的生意眼见得红火起来,订单也像雪花一样飞来。李老板对香云备加爱护。香云的穿衣也时髦起来,由原来的白衬衣黑裤子,换上了漂亮的时装,正值青春年华,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这天,李老板把香云叫进他的办公室,直夸香云:“云儿,我真是遇到救星了。真没想到你这么能干,人又灵光!你好好干,我李某人不会亏待你的!”香云莞而一笑,甜甜地应答:“谢谢李老板厚爱,遇到您也是我的福气。我一定努力工作”。

  眼看香云离家快两个月了,李老板这天特意为香云放了一天假,让她回老家湖山看看。香云兴冲冲地翻山回家,为了怕风气塞闭的家乡人说三道四,香云特意换上了刚到黄石穿的旧衣服。玉兰婶见香云回家了,连忙提着竹篮去街上称了两斤猪肉回来。香云从一个黑色小皮包取出一大叠人民币交到母亲手中,玉兰婶高兴得合不拢嘴,用嘴舔了一下手指头,一张一张地清点起来。正好二十张!香云两个月的工资。这笔钱,香云从前在家卖鱼要卖半年,才能赚这么多。母亲望着越发出落得标志的女儿说:“云儿,咱们好不容易找到活路了。加油干哈,攒一笔丰厚嫁妆!”香云冲母亲微笑点头。

  第二天,又开心地上班去了。

  二

  这天,厂里供销部门来了一位年轻小伙,中等身材,英俊潇洒,戴一幅金边眼镜,一看就是斯文人。香云连忙上前相迎,年轻人和香云就一五一十地攀谈起来。原来,这位帅哥是李老板在上海经商的儿子,现在回黄石帮父亲打理机械厂。“哦,幸会幸会,原来是小老板!”香云俊俏的面庞泛起了红晕。晚上回宿舍睡觉,发现小老板竟然也正好住她隔壁。

  两个年轻人很快混熟了。小老板叫李进,比香云大四岁。爱好弹吉他和看书,常在夜晚一个人独自弹唱,那忧伤而动听的旋律,让香云听得如痴如醉!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两个年轻人坐在阳台上,越聊越入情。双方都有相见恨晚之感。李进忽然摸着香云纤嫩的小手,深情地说:“云,做我女朋友,好吗?”香云来不及躲闪,唇已被李进吻上了。香云挣扎了一下,来不及说话,想推开李进却怎么也推不开……说句实在话,香云觉得李进性情温和,人也挺帅,特别是他眼中流露出的那份淡淡忧伤,更让香云心中生出几份怜惜。就这样,俩人越吻越缠绵,李进的手慢慢伸向她的腰肢,香云情不自禁倒在李进怀中……

  清晨,鸟儿的叽喳声叫醒了香云,一缕阳光掠过床头。香云看着李进熟睡的模样,禁不住轻轻抚摸起他年轻的脸庞,心中感觉好幸福。忽然,下身有种异样感觉,起身一看,见床单上有点状血迹,知道自己已做了李进的女人,一时既惊既喜,又担心,百感交集。连忙起床,穿好衣服,打开房门,见四下无人,便悄悄地回了自己房间。约摸半小时后,在食堂煮饭又兼做保洁的阿姨走了过来,打扫走廊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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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有初一就有十五,两个年轻人竟然过起了悄悄的同居生活。沉浸在爱河的连两个年轻人,倒也十分恩爱甜蜜!

  一天早上刚醒来,香云感觉喉咙一陈恶心,接着就在洗手间呕吐起来,难道是怀孕了?香云心中掠过一丝惊慌。李进听到声音也起床来,拍了拍香云后背,心疼地说:“亲爱的,没事吧?”

  香云一脸无奈说:“有点恶心!”

  “等下上医院看下吧!”李进双手伸进香云的后背。唇在香云额头闪吻了一下。

  趁着上午去拜访客户的机会,俩人去医院做了个检查,结果是香云确实怀孕了!俩人又惊又喜,却不敢声张,急匆匆地赶回厂里。香云喜的是她和李进的爱情有了结晶,忧的是她还是个没有举行婚礼的姑娘家。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香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这段时间,李进十分体贴香云。香云想吃密桔,虽然此时桔子还没怎么上市,李进就骑车跑到下陆郊外去买一大袋回来,酸甜的桔子,正合香云此时的胃口。每天晚上下班后,李进就用小电饭煲炖些鱼汤或者排骨汤,给香云补身子。

  香云肚子细微的变化,厂里的职工也看出了些名堂,大家都不敢声张。背后也悄悄地议论起来。俗话说:“坛口封得住,人口封不住”,李老板很快也看出了眉目。就把儿子叫到跟前细细审问,李进在父亲的盘问下说出了和香云恋爱的实情。李老板知道后,满面春风,说“进儿,这次你可要好好珍惜,啥也别说了,赶紧的把喜事给办了。”

  麻子叔也听到了些风声,他特意去玉兰婶家把此事先透了个风。玉兰婶心想:“女大不中留,早点落个地也不错。”

  玉兰婶这天正在院子里打麻,突然听到门外有狗叫声,跑出来一看,只见一辆黑色小车停在院门外。车门打开,一位胖胖的中年男人和两位年轻人走了出来,定晴一看,正是李老板,香云和李进。

  “玉兰妹子,我来看你了。”李老板笑容满面,提着一袋鼓鼓的东西朝院子方向喊话。

  “欢迎,欢迎!李老板,你们开车从黄思湾隧道过来的吧,前年我和云儿去黄石还是翻山去的,现在坐车来湖山方便多了……”

  玉兰婶满脸春风,放下手中的麻刀。招呼着客人在院中小桌前坐下。又进屋拿些苕角子、蚕豆、花生、米泡等招待客人。一边眼晴朝女儿扫了扫,示意香云进屋。母女俩就进屋泡起茶来。玉兰婶打开桌上布袋一看,两瓶白酒,几斤肉,几袋港饼,一条香烟,这很明显是上门认亲的四折礼。

  “云儿,李老板是来提亲的吗?”

  “是的,妈,我和李进好上了,这不小心怀孕了,您快当外婆了,宝宝快有二个月了。”香云娇羞地摸着肚皮回答。

  “你这孩子,怎么不提前告诉妈一声。”玉兰婶一边唠叨着,一边告诉女儿千万不要声张,免得村里人说闲话。同时,心里也是又惊又喜。

  一会儿,母女俩端着冒热气的香茶返回小院。四人就闲聊起来。李老板把来意一五一十的和玉兰婶讲述起来。玉兰婶听后,脸上佯作平静地说:“李老板,这事好商量,这门亲事只要两个娃没意见,我也同意!”

  听这话,李进和香云默默含情地四目相视了一下。

  玉兰婶接下来一脸镇静地说:“按照我们乡下的风俗,上门得五仟,认亲得七仟,结婚彩礼最少得拿一万伍仟元来,其中包括酒水钱和女方买金银首饰办嫁妆等。”

  李老板听完,心中十分愉悦。心想,这比城里可少多了!就高兴地说:”咱就一次拿三万元来吧!不知亲家认为可好?”

  玉兰婶点点头,一脸笑容:“好的,亲家,都好说!只要李进能真心待香云就行。那就挑个好日子,来上门带认亲吧!至于结婚日子,我准备拿俩个娃的生辰八字去找周瞎子老先生看下再定吧!”

  李老板非常开心,没想到香云母亲如此通情达理。心想,这门亲家算是找对人了。

  玉兰婶认认真真地烧了一大桌丰盛的家乡菜,大家围坐着八仙桌,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午饭。

  饭后,香云随小车回了黄石。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十月,田野一片金黄,渔家人开始收割稻谷和玉米等农作物。玉兰婶家也迎来大喜事。香云在十月二号顺产下一名男婴,那天也正是农历八月中秋。李老板一家高兴得合不拢嘴。玉兰婶接到报喜的电话,也高兴万分,禁不住双手朝天作揖,口中念道:”上天保佑,菩萨保佑,太公保佑。大喜事呀!”

  香云坐月子期间,玉兰婶去黄石看了她几回,用竹篮捎了好些土鸡蛋和家养的土鸡。香云是顺产,能吃,奶水好。小宝宝长得又白又可爱。满月后,香云身体很快恢复得红润精神。小宝宝取名李闯,长得结实可爱,很像玉兰婶家的人。

  自从生下娃以后,香云就再也没去厂里上班,一心一意在家带娃。李老板给他们在他自己的住房旁边租了个两室一厅,三楼。

  三

  当初结婚时,李老板问过香云,是否和他们同住。香云知道李老板现任夫人不是李进的亲妈,就婉转拒绝了。李老板和后配夫人陈月住在一起,他们生的女儿李婷已14岁了。

  李进原来和经商的母亲黄琴一直住在上海,大学毕业后他也开了家贸易公司,但生意几起几落,回黄石投奔父亲也是希望得到父亲的帮助和指导。陈月对李进也还算关心。李进没想到的是他在这里碰到了心仪的女子香云,更为惊喜的是香云帮她生下了个大胖小子。

  然而,好景不长,厂里的经济效益似乎一日比一日差下来,生产的产品受到市场挤压,仓库里积压着许多产品,厂里经营出现严重亏损。李进见状,就向父亲提出重回上海发展,看能否东山再起。

  这天,香云想回娘家了,就让李进开车送她回家。一路上,路旁的田野里飘来阵阵芳香,青草的气息让香云感觉到神清气爽,家乡多么美呀!这一刻,觉得心中放不下的还是这土生土长的家乡。

  玉兰婶正在门口菜园里浇水,一听见汽车嗽叭声就知道是女儿回家了,连忙一口气从田埂上跑过来,摇几下井水洗把手,又在身上擦了又擦,连忙接过香云手中的宝宝。亲热地哄起来:”小宝宝,你认识我吗?我是谁呀?喔,喔……”

  孩子才五个月,也咧着小嘴:”喔,喔……”起来。还冲着玉兰婶咯咯地笑。

  李进和香云在院子石凳上坐了下来。玉兰婶也抱着宝宝坐下,玉兰婶说:”云儿,多住段时间吧!”香云说:”妈,李进准备去上海那边上班,我就在家多住些日子,正好陪下你和爸”。

  玉兰婶说:”那好的哩!”

  吃过午饭,李进告别了香云和玉兰婶,开车回了黄石。第二天就坐火车去了上海。

  香云就在娘家住了下来。母亲有时会问香云,小妈待他们怎样?香云说:”还行吧!常给闯闯买衣服呢!”玉兰婶说:“那还不错,你要尊重她,待她客气点,人心换人心嘛。”香云点点头。

  香云又问:“妈,我姐曼玲过得怎样了?还是那么穷吗?”

  玉兰婶叹了口气:“渔家女人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呀!她执意要嫁给黄勇那个穷小子,兄弟姐妹又多,听说他们准备在大冶湖搞围养,养螃蟹吧!不想点门路,生活怎么办?穷得揭不开锅了。”

  香云也叹了口气,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来:“妈,这是我的一点私房钱,两仟元,你交给我姐吧!她想创业,这钱用得上。”

  玉兰婶心疼地望着女儿。收下了钱。

  两个女儿,老大曼玲命苦,嫁给了邻村黄家湾一个穷小子。老二香云终于走出了这穷地方,嫁给了有钱人,能在黄石生活,怎么样也比在家强。玉兰婶是个有点势利眼的乡下女人。逢人便说女儿香云嫁得好,婆家房子几十万,婆家有工厂,有小车。村里妇女听到此话,都羡慕不已。

  一天,玉兰婶抱着外甥在隔壁凤英婶家串门,也听说了一件让她感到震惊的事。

  凤英婶的媳妇铁兰去安徽省贩人,被当地公安局抓了。

  说起铁兰,在玉兰婶眼里,那真是一个能干的女子。她头脑活,反应快,凡事都能应付,嘴巴很甜,会处理大事。

  原来,铁兰听人说安徽那边女孩少,就把家乡当地女子介绍到那边结婚。当时,因为湖山这边大家都穷,女孩子一般都是兄妹五六个,不是愁衣穿,就是愁饭吃,苦得很。嫁那边去,能为家里拿回一批彩礼钱。每介绍一个女孩过去,媒人能收到1000元红包,媒人还能在男方家中住一周,男方家当贵宾供着,杀土鸡,好吃好喝地招待。而且,在这一周期间,旁边会有好多未婚男青年上门来找铁兰,提前给定金,预约订媳妇。当地有个别人看不惯的,就把铁兰告了,说她拐卖人口,当地派出所抓了她。

  铁兰也大胆,她认为自己是当媒人,做善事,没有错,而且是双方你情我愿,不是贩卖人口。在派出所,她和工作人员拍起桌子来。最终,派出所还是拘留了她两天,警告了一番,然后放了她。

  “铁兰没事了吧,凤英”玉兰婶问。

  “已经在回家路上了,这女娃子真犟!以后再不能做这样的买卖了。”凤英婶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

  “人回来就好。唉!渔家人想奔点活路不容易呀,但怎么着也得走正道呀!”玉兰婶听完八卦,抱着外甥回家了。

  过了一周后,玉兰婶又听凤英婶说铁兰回来后,并没有在乡下婆家住,和她老公强子去黄石开餐厅去了,心中不由对这位渔家女汉子暗暗称赞。

  在湖山渔家村子里,男人除了去小煤窑挖煤赚点钱回来养家,还真不知去哪里变出半分钱来。玉兰婶的男人仁坤叔就是长年在阳新挖煤,同村有八个人,每天他们坐安近爹的渡船过去,笫二天一身黑炭一样的坐在船头回家。那真是几个玩命的钱。当时,阳新那边的小煤窑的安全设备很差,经常发生透水塌方事故。有时挖到地下河,井下一关就是几个人。那年村里就关了六个人。

  消息传来,渔家人如闻晴天霹雷,出事人家中的亲人哭得死去活来。玉兰婶隔壁的陈二狗就死于那次事故。当时,陈二狗的一儿一女才几岁,妻子月仙闻讯当场晕了过去。当时煤矿负责老板只赔了每位遇难者三仟元的安葬费。一条人命才值三仟元。月仙擦干眼泪,为把日子撑着过下去,为了生存,常年独自一人天天翻山越岭,去黄石市内医院做护工,维持生活,撑着把日子过下去,终于把一对儿女抚养成人。

  仁坤叔因为那天不当班,侥幸保全了一条命。自从那次事故以后,就再也没去阳新井下挑煤箕子了。到后来,有人约他去了黄荆山的一井、二井挖煤,那儿安全措施相对好些。

  玉兰婶有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如今两个女儿已交待人了,大儿子辉文比香云大两岁,高中毕业后也早成了家,和爱人一起去黄石打工去了。小儿子亮子才17岁。初中没念完,就辍学出社会了,也是有时下湖去打鱼,有时去做点副工(即帮助建房瓦工师傅提灰泥桶)。

  四

  一天,香云正在吃饭,身边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在上海的丈夫李进,打电话来,是告诉香云叫她收拾准备一下,过两天有人来接她去上海。香云放下手机,心中无比高兴,对玉兰婶说:“妈,帮我收拾一下孩子衣服,我要去上海李进那儿住段日子。”玉兰婶听后也十分高兴。想着女儿女婿年纪轻轻的,一家人本该住在一起。此时,外甥闯闯已有一岁多了,都会走路了。

  没出两日就有小车来接香云,香云和父母亲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抱着闯闯离开家坐车回了黄石,过了几天就坐火车去了上海。李进在火车站接到了香云母子。一家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然后来到一个别致的庭院楼房住下了。

  久别胜新婚,李进和香云当晚如胶似漆,尽享鱼水之欢。李进抚摸着香云,喃喃自语道:“云,咱俩快半年没见面了,我好想念你呀!今后咱们要长相厮守,再也不分开了。”

  “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我也愿意。我也天天想着你呀!”香云温柔地拥进李进的怀抱。月色如水照着这温馨的小院。

  白天,李进开车出去上班,香云就在家带儿子闯闯,看看电视。李进下班后两人就一起边聊天边做饭。周末,一家三口开车去上海周边郊区旅游休闲。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一天,香云趁着孩子睡着了,收拾一下屋子。不经意在一个不起眼的箱子里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原来箱子里面有一张相框结婚照。

  香云拿起一看,顿时傻眼了。原来结婚照是李进和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子。

  “这是谁呀?这怎么回事呀?”香云一下懵了。难道李进骗了她。他早就结过婚了?心中如打翻的五味瓶,翻江倒海起来,真不是滋味。

  晚上吃过饭,趁孩子睡下,香云忍不住拿着照片问李进:“这上面的人是谁?”李进看着照片,一下也惊住了。握着香云冰凉颤抖的双手,说:“云,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在认识你以前结过婚,还有一个女儿。但结婚仅三年,因为性格不合就离婚了。但孩子妈妈一直没有找到工作,她们现在还住在我自己的妈妈家。”香云听后,如五雷轰顶,一下瘫倒在沙发上。半响才委屈得撕心裂肺地哭起来。曾经以为山盟海誓的爱情,竟然是一个骗局?可是李进呀李进,千不該万不该,你不该欺骗我呀!哭过之后就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李进怕她晚上再闹情绪,找了床被子给香云盖上,自己就去卧室陪儿子睡觉去了。

  一连好几天,香云天天以泪洗脸。想着原以为自己这辈子能过上爱情甜蜜的富太太好日子,未曾想,竟落到这般天地,如今还只能寄人篱下地过日子。

  她的心彻底凉了。眼神由愤怒变为失望,然后变得冷漠,呆滞。一连串的打击让她感到无助,绝望。她真不相信这一切,可这些事确实是真的,她有些绝望了。

  终于有一天,她支开李进,让他带着儿子去看望李进妈。她自己在家先睡了一会儿,接着她关好门窗,来到厨房,打开了煤气阀门,缓缓地倒在地下……

  等李进吃完午饭,回家一开门,就闻到家里一股恶臭的煤气味。他大步踏进厨房,见香云已昏迷倒在地上。慌忙地连忙关掉煤气阀,打开窗户,一边惊呼:“不好了,出事了!”一边连忙拨打急救电话。救护车很快过来,拖走了昏迷不醒的香云。

  在医院的抢救室里,香云因为是煤气中毒就被送到高压舱抢救治疗,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可是因为中毒时间太长,导致脑部神经受损,留下了后遗症,记忆力也消失,智商彻底变成一个傻子了。李进打电话请来了香云的哥哥辉文。哥哥辉文见妹妹遭此变故,气得直打自己的胸膛,抓着李进就要打,被围观的人扯开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玉兰婶家中。仁坤叔和玉兰婶当场气昏在地。邻居们费半天劲才救醒了二人。大家义愤填膺地对香云的事情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玉兰姐,香云不该去上海呀,在那人生地不熟的,果然出事了。”

  “这个杀千刀的,自己结过婚了。还骗香云的感情。”

  “云儿啊,这下怎么办啊?天啊,作孽啊!我苦命的云儿啊!”玉兰婶声泪俱下,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打电话叫辉文把她妹赶快带回呀,我可怜的女儿呀!千万别有事呀!”仁坤叔声嘶力竭。

  现场一片混乱。

  过了两个多月,辉文和李进从上海领回了神志不清的香云。香云的儿子李闯并没有带回。同时带回一个震惊人心的消息:他们准备办协议离婚,只要能分手,条件由女方尽管提。仁坤叔和玉兰婶听后心如刀割,可事已至此,于是请来了房亲和邻居们商量。大家一致商定应多为香云要些经济赔偿。虽然这不是大家所想看到的结局,可是李进已下定决心不要香云了,谁会和一个傻瓜生活在一起呢?

  经过几次开会讨论。最后李家同意赔偿香云一次性精神损失费二万元,在黄石市区买一套楼房给香云住,李进父亲在王家湾的一个门面每月租金也归香云。楼房和门面的户主写的是香云儿子李闯的名字。只要香云在世,门面所收租金都作为香云的生活费。香云的监护人写的是他的哥哥辉文。双方离婚后,李闯由李进单独抚养,监护人也是李进。香云在黄石住了一周,可是她无法自已独立生活。因为神志不清就只好回了湖山乡下,和玉兰婶一起生活,黄石那边的房子也就租出去了。

  香云就在湖边人家住了下来。她整日把自已关在家里。虽说玉兰婶平常有点势利眼,可女儿落难了,她还是香云最后的港湾。玉兰婶每天耐心地照顾香云的日常生活,陪她聊天。在玉兰婶的精心护理和乡亲们的帮助下,香云慢慢地也恢复了一些记忆。只是有些事会做,有些事不会做,关于数字方面的记忆全消失了。

  可怜只有二十六岁的香云,就这样,一朵鲜花凋零了。有人提出让香云改嫁,可是改嫁后她能过得好吗?谁能真心真意对待一个傻瓜呢?

  按理说香云每个月有近一仟多元的房租收入,生活还是过得去的。可是她并不会用钱。钱交给她,她有时放在楼上柴火堆里藏起来,最终被玉兰婶拿走了。几年之后,香云的弟弟亮子也成家了,生下一对好儿女。他们就在老房子前面空地上盖了新房,留下香云和父母在老屋生活。

  三年之后,仁坤叔因肺癌也早早去世了,老屋显得更空了,只留下香云和母亲两人相依为命。老屋正堂很破旧,里面黑乎乎的,堆满了废品。房子南边有个柴火灶厨房,平时她们很节约,烧水做饭都用柴火烧。家中没有电视。香云也不认识手机。这对母女她们相互取暖的活着。

  玉兰婶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有一年发作心肌梗塞,幸亏抢救及时。生病一下子花去了六万多元。她还有严重的糖尿病。香云也患了糖尿病,有一年又查出肠肿瘤,所幸手术后恢复很好。玉兰婶和香云的病,每个月要花费一大笔钱。无奈之下,玉兰婶只好逼着香云去捡费品、做杂工,来维持她们的生活。

  她们母女二人就这样在这间老屋生活下来。香云有时在家,有空闲时母亲玉兰婶会带她到曼玲超市帮忙做些打杂工作,让她接触社会,对她病情应是有好处的。玉兰婶教香云洗衣,干杂活,干农活。慢慢地,香云一天天好些起来。

  和妹妹香云比,后来看,曼玲的人生之路还是挺幸运的。虽然曼玲初到黄勇家时黄家很困难,但他们夫妻二人勤劳致富,十分恩爰,生下一对儿女后,就在大冶湖养螃蟹赚了些钱。香云的姐夫黄勇头脑灵活,虽然长相平平,但很会做生意,很快就在渔家村中心地带开了一家超市。因地段好,生意慢慢地红火起来。

  曼玲夫妇开超市赚些钱后,就想着拿这些钱去投资做点其他生意。他们得知家乡有个胜利农场正在招标,就通过渔家村村委会向银行贷款,拿下了二百多亩鱼池的经营权,并办起了休闲农庄。他们取农庄名为“醉仙湖农庄”,把前面几个鱼池留着开发垂钓项目,其他鱼池租给别人养鱼。在农庄小洋房周围建了一些赏景花亭,并在农场田地栽种上各类水果树,在桔园边建了一个养殖场,养鸡,养鸭豚,养猪,还开发了四周的荒地,种上一些水果和蔬菜。客人每次开车来钓鱼,既可欣赏园中美景,还可以吃上美味四溢的柴火饭菜,最后还能带上些土鸡蛋、土鸭豚、瓜果、鲜鱼、蔬菜等回家。到了瓜果采摘时节,黄石地区的游客又会组织来农庄采摘水果,欣赏田园美景,农庄生意也一天比一天红火起来。

  忙时,曼玲也会骑电动车载香云去农庄帮忙干活做些简单的锄地、洗衣等体力活,香云已经不认识路,回家时曼玲再骑车把她送回,香云也当然十分开心。

  在湖边人家,玉兰婶串门最多的是凤英婶家。这两天打听到凤英婶的媳妇铁兰和儿子强子又去黄石市开了一家餐厅,生意十分红火。铁兰,土生土长的渔家姑娘,肤白貌美,一双大眼睛,又亮又迷人,杨柳腰身似模特,伶牙利齿,善于与人打交道,又会做湖山当地的美食:蒸肉粉,梅菜扣肉,红烧草鱼,野笋炒腊肉,还会做各种湖山当地面食,胡葱饼、蒿子粑、油酥饼、豆皮,都不在话下。强子是个老实人。只会卖力气,并不善言语,心眼有点小,爱吃醋,看着老婆有时为了生意和常客人说说笑笑,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他能忍,这年头为了钱,不是得把客人盘活了吗?这样过了好几年,他们也挣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八十万元。夫妻俩就想回湖山发展,回家乡开了一家幼儿园。当时村里还没有人办幼儿园,没有竞争,生意十分红火,再说大家日子过好了,都十分重视教育。他们又请了一些幼师毕业的专业幼师,轰轰烈烈地干起来了。三年过去,又在湖山开了一家生态餐厅,生意也十分红火。凤英婶逢人便说:“铁兰真不愧是花木兰!到哪都能赚到钱。”

  五

  玉兰婶这几天正忙着和住在隔壁的英子细奶一起去卖竹笋。英子细奶是一位勤劳能干的妇女。英子细奶原名叫刘桂英,她今年78岁了,还能干些农活。她强壮的身体让村里人感到意外。那双裹过又放了变形的双脚,让人见了敬佩之情心中油然而生。她这双脚走了数不清的路,过去挑甘蔗,挑萝卜,挑藕,挑鲜鱼跑遍了湖山每个角落。从钟家堰挑到王贵再到下咀,柯家湾,一般困一觉醒出门沿着月亮地走,以前没有钟表,也不知道怕鬼。有时翻山去黄石湾卖,换回几元钱供家人买粮,孩子买纸和笔。回来时还要去山上挑一担柴回来。这些年,她就这么挑着月亮和星星的走路,从漫漫黑夜挑到东方日出,从十六岁挑到八十六岁。多么勤劳的乡下女人呀!玉兰婶喜欢有什么事情就和英子细奶倾诉。因为香云的事,她常常生气:“这个千家休的怎么办呀?何时我照顾她才是个头呀?出门也不会,做饭也不会。”英子细奶总是轻言细语地劝她:“云儿现在好多了,放耐烦点,以后你老了还要靠她照顾你,留着她是一个伴呀。早年不是因为李家提出若香云改嫁就不能享受房屋和门面收租金的一些优待,早该把她赶出去嫁个人,免得她这么多年守活寡呀!”其实香云这些年也碰到好多人为她做媒,可是香云总有她的想法:怕儿子李闯会难过,她的心里始终还是有儿子的,怕伤了孩子的心。每当夜深人静时,香云孤枕难眠,往日的场景在她梦里过了一遍又一遍,醒来时枕巾都哭湿了。有时在梦里,也会梦到李进,有时会梦到儿子闯闯。儿子在梦里喊妈妈,香云的心也碎了。好多回,香云都是在抽泣声中醒来。睡在旁边的玉兰婶除了心疼,就是一些怨气:“我怎么就这么苦命,我前世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女儿。”

  这天,香云和母亲正在家中剥花生,一群干部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原来是村干部带着黄石居委会的几位领导来看望香云。香云的户藉在结婚时转到黄石了。大家带来了一些牛奶和水果,询问香云生活的一些情况。玉兰婶连忙掇起板凳招呼大家坐,询问以香云的情况,能否拿到残障人员补贴。居委会领导告诉她,因为香云名下有门店租金补贴,所以很难再拿到残障人员补贴。大家纷纷对香云的遭遇表示同情。并告诉玉兰婶生活上有困难要告诉她们,希望玉兰婶耐心点照顾好香云的生活。

  干部们走了以后,玉兰婶长叹一口气:“我就是讨米,也要带着香云呀。她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呀!”

  香云抬头望了母亲一眼,又低头剥起花生来。她心中明白,这些年母亲为了她的病没少操心,所以她尽量让自己听母亲的话,努力去做各种事情。春天时节,有人去捡螺蛳卖,香云也跟在大家屁股后面去捡螺蛳;大伙去山上抽竹笋,她也跟着去抽竹笋。大家都关注着她的安全,生怕她掉水里去了,又怕她被蛇咬了。反正她去哪里,大家都会关注着她。

  玉兰婶种了一些桔子树,每到九月份桔子成熟的季节。她们娘俩就采摘些桔子去卖。桔子从地里到家里有一段距离。隔壁英子,细奶的儿子水生哥,总会帮忙挑上几担。水生哥是个土生土长的渔家汉子。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玉兰婶和香云也总会在桔子丰收时节,家家户户送上一些桔子,以感谢大家对她们的关怀之情。

  凤英婶的儿媳铁兰这天开车回家,带了些餐厅的菜给玉兰婶。玉兰婶十分感激。

  “铁兰,你老是那么客气,每次带菜我们吃。”

  “玉兰婶子,咱们乡里乡亲的,你家情况特殊。我没帮到什么呀。”

  铁兰家是渔家村首批富起来的人家。她们2000年在黄石买房,2021年在湖山新城也买了房,2023年在保利时代又买了新房。她目前还在湖山开着一家幼儿园和餐厅。铁兰敢想敢干的性格常常为乡亲们所称赞。

  乡亲们这些年也常常有好吃的就会想起香云,都要送一点給她们吃。玉兰婶子心中自是感激不尽,如今,香云的心伤也一天天好了起来。大概时间真能疗治愈一切悲伤。

  六

  一晃香云也五十多岁了,她在渔家村也住了二十多年了。她廋削的脸庞已不见了昔日的娇容,脸上从来也没有用过护肤品,被湖风吹过的皮肤暗黄,没有光泽,但她见人依然保持着笑容,只是一笑起来满脸菊花。这些年她像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她亲生儿子极少和她见面,但在闯闯二十岁生日这天,李进从上海开车带他回到汪仁见了香云。

  看着儿子长得又高又帅,香云想上前拥抱可又站住了。只是面带微笑地望着闯闯。“闯儿,你读大学了吗?一切都好吧!”

  孩子怯生生地望着面前这个饱经风霜的女人,真不相信这就是生她的母亲。

  “嗯,我一切都好,妈,您当初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呀?您毁了自己也毁了我呀!”

  “对不起呀,闯儿。我也是一时糊涂呀……”

  李进拉了儿子一下,叫他不要责怪香云。

  对于香云,这个他曾深爱过的女人,虽然他们现在无奈分开了。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深深的思念和伤痛。

  老天真是捉弄人!玉兰婶摇了摇头。心想:这真是后脑勺的头发一摸一把,前头不知后头的事呀,人生真是变化多呀!

  香云早在十年前见过闯闯,那时她还不会说这些话,如今,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香云也常常会后悔自己当年的错念,想着自己当年也太冲动了。可是,世上哪有后悔药吃呢!她那颗想孩子的心也早已死了,只要他在那边生活得好,她也没有什么想法了。孩子偶尔能来看下他,她已十分满足了。

  香云身上穿的衣服基本上都是姐姐曼玲的旧衣裳,有时姐姐也会帮她买两件新的。曼玲的两个孩子已成家了,并在武汉和浙江等地买房定居。曼玲家是渔家村首批富起来的人家,她家目前有一个大超市,一个休闲农庄。所以,曼玲总会尽自己力量照顾母亲和妺妺,常从农庄拿些鲜鱼和鸡蛋给家中。

  她和玉兰婶的生活十分简朴,每餐一般只炒一个菜。长期的简单饮食让她看起来身材还是保持着苗条。但脸上缺乏营养,皮肤粗糙,像一朵调零的花。她们住在破旧的老房子,没有电视,过着似乎是多年前的生活。这种生活她们也知足了。只是现在渔家人的生活变化很大。外面的各种旅游致富的项目在渔家村干起来。这段时间村里有好心人介绍她去村里的生态园铺草皮,她很高兴,可是,没有手机,有时找不到伴,错过了上班时间。乡亲们都很同情她,也希望她能赚点钱,大家都尽力帮肋她。

  其实前些年玉兰婶一直是在带着香云扎清明花的。村里竹子婶办了一个清明花厂,在她自家前面盖了一座大楼房,专业生产扎清明花的生意。玉兰婶和香云每年靠扎清明花也能赚几千元钱。可是因为玉兰婶嘴角生了一个疮之后看病花了好多钱,医生说塑料花有毒,叫她别做了。她们就放弃了扎清明花的工作。

  玉兰婶快八十岁了,生活已经让她的腰直不起来,驼背严重,去哪里都拄个拐杖。走路长了也会累,有时干脆地上一坐,休息一下再走。耳朵也背了。可是嘴巴爱骂人。骂起香云来,很毒,很难听,“贱货,没人要的货……”,香云极少反抗,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母亲。邻居们听了心里也很难受,但又无能为力。随着香云的病情一天天好转。玉兰婶骂的也少多了。有时只是唠叨几声:“这么傻怎么过日子呀?唉,我命真苦呀!”

  大家都背后同情香云,说她是个苦命的女人。香云也常和大家聊天。她的语气总是很温顺,更多的时间她要去捡费品赚钱。

  生活抛弃了她,但她似乎没有放弃自己,始终保持着她的善良,纯真和朴实。这些在大家看来很难得。她像一朵洁白而又惹人怜爱的枙子花,以前在她身上的那些耀眼的光环早已被岁月磨灭了。她相信她这辈子要靠的人是她自己。所以,虽然她不是个正常人,可是她仍然要努力地为了明天去奋斗,她相信生活始终会走向美好的一天。如何判定她是否恢复了健康呢?虽然她某些记忆还欠缺,有些方面还不能独立生存。可在渔家村这些年大家都把她当亲人看待。温暖的乡情早已注入了她的内心。大家相信未来的香云是健康的。

  只是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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