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伴
老韩退休后,大儿让他去广东,接送孩子上幼儿园。
老韩老伴早几年就跟着小儿在北京带孙女。
大儿媳经常板着脸,嫌公公爱抽烟,想让婆婆来。
老韩心知肚明,他何尝不想让老伴来,老两口在一起多好,可小儿家能同意吗?
夜里,老韩打电话给老伴。老伴听说老韩受气,心疼又无奈。当初生俩仔,还以为晚年有福,东方不亮西方亮,这可好,老来伴成了牛郎织女,当免费的保姆还不讨好。
老韩问老伴在小儿家咋样。
老伴心里咯噔一下,继而故作轻松地说还好。
挂了电话,老韩直叹气,辗转难眠,年轻时曾承诺老伴,退休后不离不弃,带她游山玩水。
老伴心酸,泪湿枕巾,一夜未眠。
老两口盼着过春节,一大家子能回老家过个团圆年。
春节临近,老韩想等儿子媳妇放假一起回。可左等右等,结果大儿媳问他,幼儿园放假了,你咋还不走?
老韩说,等你们放假一起回。
我们不回,开车也要花钱。
路费和加油我来出。
那才要几个钱,回家置办年货,也要花钱。
钱我全出,你妈也想见见小宝。
最后,老韩拿出一万退休金,大儿媳才答应回老家过年。
年夜饭,老两口忙得团团转,儿子媳妇玩手机,孙子看电视,但老两口还是乐呵呵的。
难得这样团圆啊!老两口说着,溢满的笑容里难掩一丝荒凉。
初六返程,老韩用难舍的眼神望着老伴,一再叮嘱,你有糖尿病,别吃甜的,不舒服了给我打电话。
老伴眼圈红着说,你的降压药,多带些,可要记得吃。
大儿突然下车说,弟,今年爸妈跟我们,明年跟你们。
小儿说,不,孩子咱们自己带。
娘老了
董晓接到电话,娘让他今年一定要回家过年。
打工十几载,董晓陪娘过了仨春节,每次回去娘都依依不舍。可他舍不得经理的职务,从普工到高管,他付出了汗水和泪水。
年二十九,他终于赶到了家。
娘颤巍巍端出冒着热气的饺子,眼中尽是闪亮。
董晓吃得津津有味,猛抬头看见娘,怎么又瘦了,脸上的皱褶、脱落的牙齿、弓弯了的腰和蹒跚的步子。他心头一颤,泪水潸然。
娘老了,一个人在家他真不放心。可娘就是不愿和他去外地。
董晓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决定春节好好陪陪娘。
年初一董晓领着娘,逛了公园又去了商场,天虽寒冷娘却热情高涨。
天空忽然雪花飞舞。娘俩经过镇上的养老院,已快下午一点,董晓挽着娘走了进去。
院里宽敞但略显冷清,屋内几位老人,有的站着有的坐在被窝里,房间有些脏乱,异味扑鼻。
董晓微笑着问老人们吃饭没。有人说做饭的去走亲戚,一会儿就回。
怎么就您们几人?
有的被孩子接回家过年,年后再回来就热闹了。
你们都愿意在这里生活?
不愿意有啥办法,孩子要出门挣钱。
那你们咋不跟孩子一起去城市呢?
住不习惯,啥东西都贵,说话又听不懂。
董晓拿出给娘买的水果和面包,分给大家吃。
回家的路上,娘说可别把她送这里。
董晓突忆起小时候娘从孤儿院领他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咬牙,对娘说,辞职,入股镇上的养老院,我要把那里的条件改善好点。
红焖大虾
捧着刚发的工资,我嘴角都翘弯了。
俺有钱了,第一次领工资,血汗钱可不能乱花。
留够零花钱,剩余全打回去。我要证明给妈看,当初她说俺吃不了苦,死活不让出来。
汇完钱,肚子咕咕叫着发出抗议。
小吃店就在眼前,招牌上红艳艳的河虾热情似火,向我抛着媚眼,河虾的香味直往鼻孔蹿。
摸摸干瘪的口袋,咬咬牙走进店。
很快,最爱摆在面前,闻着真香。不知和妈做的味道是否一样。
完全不顾淑女形象,夹起就往口里送。
呸呸呸!老板,怎么这虾还有壳呀?
邻桌的目光都瞟向我。
老板急忙过来。少刻,瞪着牛眼说,美女有没有常识呀,虾怎么会没壳呢?
面对蛮横的老板,我心里暗骂,坑爹的家伙。
期盼中春节临近,背上行囊飞奔家乡。
妈的电话一次次打来,想给她个惊喜,我说堵车还要半天才到。
尽管寒风刺骨,雪花飘飘,归家的热情却丝毫没减。
当我出现在家门口时,看到妈坐在门槛上,面前水盆里河虾胡须攒动,妈嘴里哈着热气,一双粗糙的手冻得通红,她拿起一只河虾,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掉胡须和虾脚,又用牙签挑去虾背上的黑线,再剥去外壳,放在旁边的碗里。
我看呆了。妈抬头看见我,脸笑成了冬日盛开的菊花。
妞,回来了,妈这就给你做红焖大虾去。
我走上前,一把抓起妈的手。
妈……
紧握住那双冰冷的手,想把它放在我火热的胸口捂上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