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虫的学名叫蚜虫,但我老家的乡亲们哪里知道这个,都称它“蜜虫”,对其缘由我也不曾追根究底。后来在电视上看到蚂蚁“放牧”蚜虫的场景,再后来在现实中也拍到了这样的画面,才琢磨出缘由一二——蚂蚁自愿做蚜虫的“保镖”,以此来换取蚜虫的分泌物。说是分泌物,却是甜的、明晃晃的。我看到蚂蚁在蚜虫群中不停地转悠,发现分泌物之后,马上吃掉。我又回想起,一群蚜虫占领的植物上总是有一层黏糊糊的胶状物,反着光。现在知道了,那是因为蚜虫的分泌物含糖。把这些信息整合在一起,我才明白了乡亲们把蚜虫叫蜜虫的原因。真是后知后觉。
农民以种菜种粮为生,对蜜虫简直恨之入骨。大多数蜜虫是绿色的,和芽叶的颜色非常接近,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蜜虫就像行踪诡秘的潜伏部队,一下子占领了蔬菜或庄稼的阵地,而且它们专门找最嫩的植物尖端吸食。赶紧喷药,也不一定能挽回败局。一年不知要遭受它们几轮摧残。
其实细看蜜虫,肉身娇嫩,真的是“吹弹可破”。不要说天敌吃它了,就是太阳也可以把它们晒干,雨水也可以把它们浇死。那冬天呢?这赤身裸体的,哪儿有棉衣和暖室可以帮助它们抵抗霜雪和寒风?可是,第二年春天,它们又冒出来了。它们早就适应了四季轮回,能对付天敌的袭击,能对付气候冷暖的变换,也能对付人类的农药。
前几天到野外拍照,昆虫太少了,还不上相,但看到野蔷薇和大蓟的嫩芽上有很多蜜虫。我用力晃动枝叶,它们纹丝不动,抓得很紧。我捏住两根枝条相互抽打,才有一些落到了地上。地上有一层毯子一样的苔藓,小孢子也冒出了一层,趴下看,是一片郁郁的“森林”,几只掉落的蜜虫在上面爬来爬去,玩了起来。
逆光之下,它们的身体更加通透,碧玉一样。
在另一株植物上,也挤挤挨挨地布满了蜜虫。它们的大小差距很大,有的已经长出了翅膀——这可能是几世同堂的大家族。我还拍到一只正在分娩的蜜虫。母亲身形滚圆,想是肚中有多胞胎等候降世。蜜虫能两性生殖,也能孤雌生殖。而且,当感觉一个地方已经不适合生存时,它们会长出翅膀,飞到另一个地方。蜜虫虽小,但在这方面,应该算是伟大的生命吧。
我看到一些大蜜虫的尾部还有三根刺,不知是装饰、武器还是信号接收器。或许生物学家能说清一二,但也仅是一二吧。
还有更小的生物呢,例如细菌,无所不在。它们长驻我们的体内和体外。《生命密码》的作者尹烨说,细菌影响甚至控制着我们的口味、健康、相貌和情绪;你生病了,就是你的身体和细菌“谈判破裂”了;人,只不过是“行走的菌群”而已。谁主宰地球?很可能是细菌。
对所有生命来说,活着就是硬道理。蜜虫,从亿万年前繁衍至今,子孙众多,这就是成功的标志。
你要是轻视它们,一不小心,就会暴露自己的狂妄和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