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三年我在省出版社当编辑,常坐滕椅,上衣末穿破,裤子后巳磨破。
一天编辑部来了位年轻的军人,他手拿厚厚一迭诗稿让我看,我听他满口乡音,便问他是哪里人,他说是萧县王寨人,我说:我是萧县黄口人,两双军民的手顿时紧紧握在了一齐。
谈话不久,食堂开饭,我留他吃饭,他说:部队有规定不准扰民,我说吃顿饭是人之常情,何况是老乡呢,他只得红着脸随我到食堂,饭后他要给我粮票及钱,我说,我这粮票及钱是你们军人保家卫国得来的,不然连这粮票我还没有呢,他没再说啥,收起粮票和钱告辞了。
我看他送来的诗稿,虽有些稚嫩,但充满军营中火热的生活气息,便选出一组《雨和笋之歌》,向完艺舟总编推荐,未待诗发出,他又来了,等我下班后他随我到宿舍让我脱下裤子,这次轮到我脸红了,他说:我又不是女的你怕啥,说完拿出一件新军裤说:上次我见您屁股上的布巳磨破,往后您尽管穿,这是我省下的军裤,磨破了还可以旧换新呢,我十分感动。
交谈中得知我比他大两岁,他叫我哥,我说我再给你加个编辑哥哥,便到我隔壁陈桂棣兄的办公室,三个淮北老侉相识,聊到幼年在淮河边挖泥鳅掏黄鳝十分高兴,桂棣当场吟诗:
同饮淮水三不知
相逢恰值月上时
今日桃园三結义
鞭打督邮保汉室
这军人便是后来出版三部诗集,享誉全军的著名诗人孙中明。
一天我在剧团排练歌颂军民魚水情的《洗衣歌》,进来一位年轻的军人找我,他是省军区的军人作家,后来转业到省纪委《江淮风纪》任编輯,现与我共在《同步悦读》中的郭明英乡弟。他讲中明让他捎来一身新军装,我高兴的一拍屁股说:好呀,再演军人节目不需买军衣了。明英见我高兴的直拍屁股,便说:若早知你这么喜爱军装,我与中明省着穿,军衣足够你穿的,我说好呀,当年我没验上兵,这回多了两个军人小弟,我成土八路了。
当时我月工资三十六元,甚高兴的去灌了一瓶七毛三一斤的红芋干子酒,在食堂打了两份一毛五的萝卜烩小鱼,又买了四个一连二的大馍,兄弟俩直喝到天黑,当晚我安排我团特为这军人小弟加演了颂扬军民魚水情的《洗衣歌》。
前段我回合肥,明英弟专为我安排了一桌乡人酒,当年为省军区作训处处长,现在省人大的王宏赞乡弟,又邀集同是军人转业到省会的厚风酒厂董事长吴孝德,安徽卫视的韩玉春等转业军人作陪,喝得我诗兴大发,当场赠诗:
今日同饮老乡酒
军民相聚乐悠悠
相处千年也不够
下世牵手仍不丢
酒后军人书画家吴孝德带大家到他的画室立作书画赠我。
后来中明弟到《解放军文艺》当编辑,我俩仍书信不断。
八五年《安徽日报》与《安徽大学》联办函授青年文学院,我与夫人杨曉梅到合肥任辅导教师兼院刊编輯,此时的中明刚与马鞍山文工团的舞蹈演员葛春丽结婚不久,他夫妻见我携妻带子,竟把他们在省军区的新婚房屋让我全家住,中明回北京,春丽去新华社安徽分社她父母处住,我俩家真成了军民一家。
现在人们常说岁月静好,应思这静好的岁月是哪里来的啊!
函授文学院结束后,我全家回剧团时,中明还在北京,军嫂葛春丽赶来送行,我刚会走的儿子张青山拉着他葛姨不愿分开,我尚在怀抱中的女儿张雪莲搂住春丽的脖子不松手,晓梅把女儿欲抱回时,我不到周岁的女儿又哭又闹,搂着她春丽姨的脖子不松手,竟尿在了春丽婚后不久珍贵的衣服上,春丽不但没生气,竟掉着泪说:看来这闺女应该给我,临走还留个记号,长大准会来找我呀!
人间的真情是磨不掉的,后来听友人讲,我全家离开合肥不久,春丽想念我这小女儿真想成人比黄花瘦了!
中明回肥后问明缘因,赶到剧团找我与晓梅商议,让把女儿送给他夫妻,我与晓梅考虑再三,劝中明说:您俩结婚不久,尚无子女,计划生育这么紧,您总不能让春丽不生孩子吧,中明想想也对,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岁月如春日花丛中的蝴蝶,不知不觉飞走了,我女儿大学毕业后把家安在合肥,多次去省军区原住地打听她葛姨的下落,至今未遂!
后来听明英讲中明巳去世,今年八一节,我全家买好香烛乡酒开车到合肥,欲去中明墓前祭奠,他内弟王宏赞讲:遵照中明遗嘱巳把他的骨灰撒入他服役过的淮河,长江,我全家无奈中只得趁夜色来到巳成华灯高楼的他夫妻当年住地,点燃香烛,斟上乡酒,我女儿捺动带来的音响,深厚的《渴望》乐曲中飘出:
悠悠岁月
欲说当年好困惑
亦真亦幻难取捨
悲欢离合都曾有过
这样痴情为了什么
故事不多
婉如一段歌
过去末来共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