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日,不知为何总想到这诗句,是不是冬天到了,风雪将至?还是时值年底,等待归人?
记得还在上小学,有一年父亲到上海打工,来信说小年夜肯定到家。那冬天很冷,西北风像头饿狼,呜咽着,在村里乱撞。小年夜吃团子,团团圆圆,过了中午,母亲就不停的打发我,到村头去看看,每次我都跑出一里地,站到渠坝上,远远的去眺望。蜿蜒的小路上,没有行人,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有西风卷起的尘土,还有艾艾荒草。母亲将团子捂在笼里,我们和衣半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心思全无,只是竖着耳朵,听着吱嘎的推门声。好几次,我跳下床去开门,好几次我又重重的,把门合上。那一夜,我们在忐忑中熬过。直到年后初二,中午时分,父亲突然而至,让人惊喜。父亲带着一盒橘子水和一块洋面包,说着建筑公司过年发的,这两样东西,我都是第一次尝到,滋味难忘。难忘的,当然还有那份等待“归人”的滋味。
踏上社会后,我到学校上班,可在第二年便染上了恶病。二十四岁,风华正茂,然而我却不名一文,没有爱情,没有事业,拿着一个基本工资,医药费都远远不够。我回到家里,蜷缩进横竖都只有三步的小房间里,自哀自怜,靠父亲做苦力,靠母亲四处告借,残喘苟活。
我的父母都是农民,根本不懂得,如何到城里的大医院看病。很多次,我一个人在黑夜里,辗转在外地的大客车上,像一根浮木,在暗黑的河水里,被卷起,被抛弃,深深的陷入,又浮起。那时,我所想念的,只有那盏灯火,与我休戚与共的家的灯火,它那么微弱,却是我心里的仅有,是我活着的勇气和理由。这也算是“归人”心境的写照吧!
这景况,离了一二十年了,如今我已步入中年。中年是个很不幸的年龄,要见证许多成长,这些成长不可避免的,会让自己觉得人生渐入颓势,正走着下坡路。此外亦要见证一些死亡,“死别”,毫无疑问是人生最大的苦痛。去年年底,我失去了两位亲人,一位是我的连襟,尚在壮年,心梗离世,没有征兆,让人无法接受,过了很长的日子,我都怀疑自己是在梦中。偶尔路过他的单位,我都不由自主的,想要走进那院里,到他的办公室,抽一根烟。另一位,是我的岳母,患癌多年,做化疗十多次,饱受折磨。死亡于她是种解脱,我曾不止一次的这样跟妻子说过,可每到佳节,心中莫不想念。眼看就是年节,可他们还能归来吗?
(有家可归,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不管是贫穷,还是积弱。因为只有此处,可以安放我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