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快过年了,腊梅飘香,雪花飘舞。小城街头摆摊卖春联、卖灯笼的,搭棚子昼夜不歇蒸包子的,路边支着铁锅炒花生、炒栗子的,小区里高声吆喝着“嘭嘭”炸爆米花的,热热闹闹的。还有,那些挂在窗外吹腊香的鸡鱼、香肠等,晒得红彤彤的,一些斑鸠、乌鸫等似乎有些眼馋,总是在附近飞来绕去,忽扇着翅膀……
虽然年味渐浓,但望着冷飕飕的天,望着墙角的残雪,望着街面上流动的“蒙面人”,我的心里似乎总有一丝苦涩,有些黯然。
不是吗?年前一阵子,那肆虐的奥密克戎毒株,犹如寒冬里的暴雪,把许多人都“羊”在家里,且一倒一大片,一躺一家子。
我虽是一名警察,可也是凡体肉胎,在“羊群”里昂首了一些日子,但终究没有梅西那样的“潘帕斯雄鹰”的命。
头痛,咳嗽,嗓子也难受,羔羊般的四肢软绵绵的。
妻儿也感染了。分餐,分房间隔离。喝水,喝红糖姜汤。我把家里仔细消毒了一遍后,手摸额头,似乎有些发烫,拿测温仪一量,哇,39度。我用冷毛巾敷,把暖瓶就放在床边,不停地“灌”,可体温仍像孙悟空的身子,说变就变。
家里未囤药。我全副武装,裹得严严实实的,跑了小城好几家药店,然而,我想要买的品牌感冒药,货架上都卖空了,更甭提那些紧俏的莲花清瘟之类。后来,还是政府伟大,我又到指定药店排队,免费领取了几片布洛芬,当时把药片揣在兜里,就像得了宝贝,心里似乎也踏实了些。
天天像呆子躺着,难受。我常在临窗处坐下,翻翻书,听听音乐,刷刷手机。一些居家隔离的微友,频频在朋友圈里秀自己大涨的厨艺,也有晒琴技、晒画作、晒舞姿的,更有人喜欢发些“羊”的图片和小视频,什么村野的羊圈,山沟沟、大草原的羊群,《牧羊曲》《孤独的牧羊人》,啥都有,有的还自编自唱《阳康路上》等,一个个“羊”中寻乐。“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瞧这些人欢乐的样儿,望着窗外欢鸣的鸟儿,我的心情似乎也晴朗多了。我掀掉被子,甩掉手机,想到外面散散步、晒晒太阳,然而,走楼梯都能听到自己心跳,似乎有些心悸。怕有肺炎、心肌炎啥的,我想到医院拍个片子。
门诊大厅,熙熙攘攘的新冠患者咳嗽声不断,整个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奥密克戎气息。夹在几位剧烈咳嗽者之间,我有点发怵了,便从排队的人群里退了出来。我把N95口罩捏了捏,想转一圈儿。嚯,什么心内科、放射科、检验科、ICU、住院部,哪儿都是满登登的病恹恹的患者。而医院的大门口,也是车水马龙,且不时有120救护车进进出出的,“唉哟唉哟”地啸叫着。
“我们这儿的医生护士,十有八九都羊了,可根本没空休息,大家就像上甘岭的战士。”一白大褂扯着嘶哑的喉咙。
“现在就是打仗。我们累得像狗,但还是要冲啊,要救人哪,你总不能叫医院停摆吧?”另一位眼镜医生接过话茬。
是啊,这些白衣天使讲的是实话,他们真的太累了。我所熟悉的,小城的人民医院、中医院,皆是满负荷、超负荷运转着,许多科室的医生护士,羊了也在坚守。譬如,急诊、急救中心的,这些地方的医护人员整天忙坏了,一个个憔悴不堪。像我认识的急诊科的“头儿”陈宝春、许俊华,护士长梅丛敏,以及影像科的陈进、葛敬军等医生,他们都是“羊人”,家里老的小的也都感染了,可他们却撇下家人,在医院里、在救护车上,一个个忙得像猴子,他们走起路来都是一阵风,屁股像着了火似的。我想,他们之所以这么拼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除了职责使然,心窝里也一定装着一种大爱的。
疫情下的寒冬,总是有暖流在流淌,在涌动。
傍晚散步,我目睹一衣衫单薄、咳嗽不止的老者,颤巍巍地站在路边拦出租车,可他在凛冽寒风中连续拦了好几辆车也没成功,我掏出手机正欲帮他叫一辆车子,一私家车却缓缓停至他的身旁,“老人家,您上哪儿?”“我到人民医院,多少钱啊?”“您上车吧,我顺路啊,不要钱!”老者激动得连连作揖,把手心攥着的小纸币又哆嗦着揣回了兜里。
无独有偶。我晚上在单位值班,刷手机刷到这样一个视频,一位女医生在私家车的后玻璃上醒目地贴着这样两行字,“我是一名医生,如果有需要请截停我!”这段“予人玫瑰”的小视频,我回看了好几遍。我打心眼里钦佩这位有着金子般灵魂的好医生,她分明就是一位暴雨中的撑伞人,大雪中的送炭者。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句话俨然已镌刻在国人的心窝里,浸润在骨髓中。在疫情蔓延、洪峰呼啸的日子里,我们不难看到,有许多人士都在为国分忧着。我为“共和国勋章获得者”钟南山、“人民英雄”张伯礼而点赞,说实话,两位院士皆是古稀老人了,可他们却一直为疫情而奔波着,呐喊着,可谓操碎了心。我还按照张伯礼所说的方子,开了好些中药哩。甭管别人咋说,我对上海华山医院的张文宏先生,心里也是充满敬意的,我觉得,他的有些防疫忠告,颇接地气。当然,我更关注国家卫健委的、主流媒体的一些“权威发布”“防疫指南”。我想,在这疫霾密布、乱云飞渡的日子,阴也好、阳也罢,作为一名公民,理解和支持国家的防疫决策,是最起码的。话说回来,在新冠病毒最猖獗的三年里,国家一直鼎力保护着他的子民,从武汉保卫战到上海大决战,从大江南北到长城内外,党和国家所做的抗疫努力是不容置疑的。尽管有些瑕疵,但瑕不掩瑜。“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我颇为赞同杭州灵隐寺的这副对联。我想,与其挑剔、抱怨,不如赓续奋斗,昂扬拼搏。大家理应向那些始终处于战斗状态的医护和警察们学习才是啊。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在警徽闪烁、警魂激荡的公安机关,甭管疫情多么无情,多么猖獗,在这些血脉偾张的“藏蓝”面前,是没有“躺平”二字的。我的家乡东台,有些公安派出所的所长都是刚刚履新的,像头灶的邢小祥、溱东的史杨、五烈的唐君华,几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新年伊始本想“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可单位好多同事都羊了,自己也“中奖”了。“我们这儿就是打仗的前沿阵地,每天都有一连串的接处警,就是再难也不能关门啊。”于是乎,他们吹着悲壮的“集结号”,召集那些阳性轻症的或病情稍有好转的民警、辅警,一直咬牙硬扛着。警官丁志华、纪志平等,在海边警所摸爬滚打数十载了,始终是担当有加。疫情当前,各种警情频发,他们常是在乡野之间没日没夜的连轴转。吕剑超、黄进泉、吴志部等,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客籍警官,乃警队的“顶梁柱”,工作起来总有一股虎气、虎劲儿,无论是节日执勤、夜查酒驾、赴外地追逃,抑或抢救车祸伤者,救助遇到危难的路人,他们总是冲在最前头。老所长姚学明,组织已谈过话了,二线了,可暂无新所长来,他羊了也不休息,上码头、登船头,在水上值班室、水上治安检查站忙得不亦乐乎。
“一往情深深几许”“河桥风雨夜推篷”。当下,我总是想起这些深情款款的诗句。
家乡有个融媒体中心,一大帮记者整天在外面奔波,结果,偌大的采编队伍一个个都羊了。而每天电视要播,报纸要出,新媒体要弄,人手不够,那些“老总”“主编”们常是挽着袖子冲在第一线。
滴水成河,积善成德。义工联的陈俊虎、杨亚芳,因为疫情,他俩想尽法子,一直张罗着抗疫物资,并常是兵分几路,领着一帮志愿者走巷串村,探望那些病中的残疾人、孤寡老人,一天也没闲着。
在梁垛,在安丰,在溱东,在时堰,在弶港,在北海中路的政府大楼,在通榆河畔的公检法办公区,在忙碌不停的卫生院、车管所、行政服务大厅,在永不打烊、呼叫声声的110指挥中心,我走到哪儿,都能看到疫情下的“战斗”。一些机关人员一个个都羊了,一批批倒下了,可那些大大小小的科室始终都有人值班,都有人像哨兵一样坚守着。串场河畔有个东台镇政府,该镇是由原来的城东、范公、海丰、四灶等五个镇区合并而成的,地盘大,工作也是千头万绪。我曾多次遇见镇党委书记杜骅,作为镇里的一把手,他整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办公桌台历上写满了各种待办事项、抗疫事宜,密密麻麻的。
古人云,“大疫不过三年”。我想,已折腾了数年的寒霜般的疫魔,现在也许是余威,因为,那冰雪再厚、寒夜再漫长,也有消融的时候,总有天亮的那一刻。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望着街头曾经长龙摇摆的“核酸小屋”变成了“诊疗站”,望着一些商铺、餐馆、摊点的烟火气渐浙浓了,望着广场上散步的、跳舞的、打羽毛球的愈来愈多,望着雪裹的公园里孩子们卸掉口罩追逐着嬉闹,笑声盈耳,我的心里似乎也充满了希冀。
祈愿疫霾下的家乡早点春暖花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