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心中有个梦,长大后也能当一名兵,像舅父一样的兵。
当然,这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有此想法的年轻人很是普遍。于我而言,有这种愿望,一是缘自当时全民崇尚英雄和军人的大环境,全国人民学习解放军。黄继光、邱少云、王杰、雷锋这些英雄的名字家喻户晓,深扎我心;二是因我有一位服役在四川,常年行驶在川藏线上,当一名汽车兵的邻里舅舅。
舅舅,身高一米又八,看似瘦弱但精神抖擞。父母早亡,一位姐姐也是英年早逝,只剩下唯一的哥哥。哥哥成家后,只有他一人,显得无比孤独酸楚。
特殊的家境,让他一旦成年便报名入伍参了军。连队是个大熔炉,也是一所大学校,他在队伍里努力学习,认真工作,快速成长,很快入了党。
作为邻里,我的父母自然成了他的大姐和大姐夫,以兄弟姊妹相称善待。他虽多年不归,然而父亲在我小学二三年级时,就迫不及待地将我拔高使用,他口述我记录,尝试着给远在大西南的这位舅父写信道安问候。
大约是1974年的某一天,舅舅探亲归来送给我一颗闪闪的红五星,万分兴奋的我央求妈妈给我小心翼翼佩戴在一顶帽子上。
一日,下乡拍照的师傅给我和妹妹,还有父亲拍下一张我戴“军帽”的合影。原本是想照一张父母子女四人全家福,然而倔强的母亲就是不应。母亲一直不喜欢拍照留影,节俭只怕是原因之一。
那一刻,我仿佛真的成了一名人民解放军,可事实是那时我才十一二岁。
公众号“老兵老庆”于2022-11-13 21:39推送了《巴塘的月亮》,文中所写正好反映的是几位无为籍汽车老兵,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在川藏线上的生活片段。其真实客观的记录,感动了我,引发了我对舅父曾经讲述,他当年在部队工作生活的场景回忆。
从四川到西藏一路向西运送物料被战士们称为“西进”,返程称“东返”。单程一次需半月功夫,往返则要月余。为防止战士们疲劳驾驶,部队通常每天只安排战士跑两个兵站的路程。
三千里川藏线上的汽车兵生活是单调枯燥的,任务途中的紧张惊险更是家常便饭。沿途不时出现暗冰、雨雪、塌方和飞石,这一切的危险随时会出现,防不胜防。那年,黑沙洲中心二队魏老爹家的长子,我的同学魏克明的哥哥,身为连队司务长,在一次采购物资的返程中,被山上落下的飞石砸中,牺牲在汽车驾驶室副驾驶的位置上。身为同乡同大队同批入伍的世荣舅父,为此伤痛不已。川藏线沿途海拔落差大,起起伏伏的高山连绵不断,山下与山顶的气候可能完全不同。有时山下晴朗,山上雨雪;有时中午还热的只穿单衣,晚上就下起了大雪。“午套纱晚穿袄,围着火盆吃西瓜”大抵能描述这里的气候特征。隐隐约约还记得舅父曾经这样说过。
数量庞大的车队要在这样的路上保持近乎匀速、等距的行进,不但要求具有高超的技术,更需要战士们不怕苦、不怕累,坚韧、沉稳的精神和钢铁毅志。
油罐营的规定是不管春夏秋冬、严寒酷暑、野外还是兵站,驾驶员必须在车上过夜,随时保护运载的油料。小小的驾驶室就变成了卧室,躺在长两米,宽半米的“床”上,连身都不能够翻动。
前方是忘我为国奉献的丈夫兵,后方则是默默辛劳哺育儿女的守门人妻子,这是共和国军人和家属的真实故事。
有一年,经亲戚介绍。舅父有了女朋友,她千里单行,凭着信上的地址,历尽艰辛来到连队,在部队上举办了简约的婚礼。
回家后连栖息之所都没有,待在娘家许久多日。即将临产做母亲时,才迫不得已来到洲上,可是无家可归,无立锥之地。在其哥嫂众好心人及父亲的帮助下,为其建房搭屋。建房这一时间段,她便和刚出生的表妹“后琴”(取“后勤兵”之意)就暂住在了我的家里。
一贫如洗的舅,当年只有妻子和女儿。连队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几年后,他退伍回乡,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改革开放后,他一边从事农事,趁农闲时节还扮起了服务乡邻的送货郎。军人能吃苦,肯奉献的本色始终如初。
五十年后,川藏线上新一代汽车兵接力前行,虽艰险仍坚守不怠。
最后我用网络上的一首诗歌《致我的同龄人》,献给曾经的汽车兵及现在仍值守在岗位上战士们!
当我向你挥手的瞬间/不知是否就是永别的一天/当你坐进明亮的办公室/我已登上雪山之巅/你能够看到鲜花绿草满眼郁郁葱葱/却欣赏不到我头顶上那一片蔚蓝的天空/你的夜晚是音乐华灯霓虹/却享受不了重生的喜悦和赴死的从容/亲爱的同龄人让我告诉你/我们每天都体验着与残酷相伴的美丽/这种美丽安慰了在死神身边行走的我们/也让我们眷念不已/再见了我可爱的战士们/希望有一天再相见/我还能同你们一起出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