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是南宋著名词人辛弃疾在《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一词中的首句,该词的上阙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我的少年时期处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身皖北农村的我与小伙伴们,当然并无“强赋新词”的任务与负担,倒是常常为衣食忧虑甚至与饥饿为伴。但却依然是“不识愁滋味”的。原因之一是,小时候能够吸引我们游戏很多很多,大家无不乐此不疲,乐在其中。如踢毽子、跳绳、斗拐、捉迷藏、老鹰捉小鸡、放风筝、滚铁环、抽陀螺、拾沙包、扇洋片、跳房子、打束、砸杏核、弹弹子、捉青蛙、摸知了猴等等,花样繁多。有的是男生女生都喜欢玩的,如踢毽子、跳绳,从幼儿直到上小学乃至读初中时,课间操时也可以玩,冬天还可借以取暖。再如斗拐(亦称撞拐、斗鸡),也可以用以取暖,且有利于锻炼身体的平衡性,规则是将一条腿抬起弯曲,用手抓住,另一只脚着地支撑身体,两人相向撞击对方,谁抬起的脚先落了地就算谁输了,这项活动也有一定的运动量,但到学校的高年级时就越来越少见了,农村农闲时或劳动工地歇息时也常常可以见到。
而有的游戏则只有农村才适合。试举几列:打束,是将比大拇指略粗的树枝截成一拃长,两头削尖,谓之束,将其放在地上,每人手里握着一根洗衣棒槌似的木棍,前头略向上翘,用它点击束的一端,让它弹起,一般是弹到人的胸部那么高为好,然后抡起手里的木棒用力击打束的中部,看谁打得最高或最远。其窍门在于第一次点击要不轻不重,让其弹得不高不矮,第二次击打要在其将落未落之时对准中部,让人有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这项游戏要求的场地比较大,有一定的危险性,一般是男孩子玩的多。
砸杏核。是将布鞋反过来,底朝上,三二个小伙伴每人拿出若干颗杏核作为“老本”,全部堆放在鞋底上,用锤头剪子布决定谁先砸,然后轮番进行,一般手中握的一颗杏核要大一些,用力砸下去,鞋底上的杏核被击落到地上,如果是单数就归砸者赢取,如果是双数,则全部放回鞋上,让下一位再砸,也有的规定要罚同样数目的杏核,一起再放上去,这样才更刺激。直到把鞋底上的杏核砸完,即全部落地、认领走,一局才算结束。开始砸时一般都是碰运气,到后来数量少了,还是有一定技巧的。几个小朋友蹲在地上全神贯注,看谁是最后的赢家,入迷之状至今难忘。
弹弹子(即玻璃球),这项游戏则无论城乡均可。我们的玩法一般是三四个小朋友在一起,在地上用树枝画一个比A4纸略大些的方块(或曰方城),每人出一个弹子,在方城中一字摆开或垒在正中央。在距离方城三米远的地方划一条直线,先“彩咚彩”确定谁先开打,打的人用手中的一颗弹子向着方城中的弹子用力弹去,将城中的弹子打出去归自己,直到将城中弹子打完再进行下一轮。另一种玩法与砸杏核的规则类似,似乎更刺激些。大家常常玩得不亦乐乎,甚至忘记吃饭,要大人们多次喊或跑来催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记得这两项游戏我的技艺都比较高。证据是:有一年冬天,我赢的杏核大约积攒了半口袋,春节时将砸出的杏仁用水泡透泡软、煮熟去皮,可以给父亲下酒;弹弹子时一个姓毛的小朋友输光了弹子又没钱买,于是就向我赊,累计起来欠了我一二十元的弹子钱,至今未还。
摸知了猴是件很有趣、很具吸引力的事。知了猴(萧县叫蝶儿猴),即知了的幼虫,其学名“若虫”,却很少有人知晓。大多是夏季傍黑的时候破土而出,然后爬向离洞穴最近的树木或草棵上,夜间褪去外壳(称为蝉蜕,可做中药材),长出羽翼,便成了知了。待阳光出来后,羽翼由白变灰再变黑,便可在树上鸣叫,也可以从这颗树飞往那棵树。雨后的黄昏时分,知了猴最多,每当这个时候,小朋友们就会争先恐后地到村头、树边乃至野地里去摸知了猴,发现有快要破土的迹象可以用铲子铲去被其顶破或将要顶破的土层,就可以把它从不很深的洞里掏出来,天气再黑些的时候,知了猴往往正在往树上或周围的庄家棵子上爬,只要被发现,就能轻而易举地斩获。后来有了手电筒,天黑下来以后到树根树干、庄稼稍上去找,就更容易了。这项活动让人感到很有获得感,所以不仅男孩子,有不少女孩也参与其中。据说此物是高蛋白,不过我们儿时可不懂得这些,摸来的知了猴拿回家,用食盐腌起来,第二天早晨滤掉黑水,在鏊子上或锅中煎到微黄,绝对是佐餐的好材料,而且多少算是沾了一点荤腥。
夏天下河游泳是少年时代的最爱,尤其是男孩子。在村旁的小河里扑腾、扎猛子、嬉戏打闹,乃至摸鱼,那种快乐难以用言语表达,会让人忘却一切。不过我学会游泳,既没有单独训练,更没有求教于任何教练,而是差一点用生命作代价换来的,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堂屋后边不远处有一口水塘,因为皖北年降雨量较少,几口水塘夏季雨后是涨满的,到了秋冬季节就渐渐干枯见底。而有的人冬天喜欢在塘底再挖一口深深的土井,使其渗出水来,以供牲畜饮用。到了第二年的雨季之后,这口水塘里的土井对于不知情者来说,就成了陷阱。在我尚未读小学的时候,一个同村的小伙伴H某约我下河游泳,大概是为了炫耀他知道有个深水区,就带着我往水塘的最中间走,当时我还没有学会游泳,我们俩一前一后趟着水往前走,谁知一不留神,两人噗通一下跌入到陷阱内,河水顿时没过了头顶,因为丝毫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一时间无限恐惧,一种本能的求生欲望促使自己用双手使劲往下压,脚也跟着往下踩,意想不到的是,手脚往下打水、挣扎,水的浮力无形中使身体飘浮了起来,从此,我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游泳,真是因祸得福。但事过让人非常后怕,我俩谁也没敢告诉家长。当然,所谓会游泳,并非是蛙泳、蝶泳,一开始仅仅会“狗刨”,其后又学会了仰泳、潜泳、自由泳等,甚至可以踩水过河。其实,在农村游泳名称不重要,关键是遇河你能游过去,水深你不会被淹,这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