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一次谈论云南老家
白云和光都停下来候着
这是关于滇的一千零一次谈话
自从我们开始谈论这个省以来
已经失踪了许多滔滔不绝者
许多话题永远死了 许多高谈阔论移居外地
云南的沉默寡言使英雄们没有用武之地
关于汽车的废话已经蒸发
改天换地的1966年也不再提起
地震和中东局势早已免谈
再也不谈那幕先锋派电影
不再骂那班告密的坏蛋
不再传某某在沿海发财的故事
再也不说那些黄头发了
再也不议论那个来自金沙江下游的小骚货
但云南又一次被提起来
老生常谈 滇东北的梨花
又开了 乌鸦飞过鲁若迪基家的山楂树
又谈到他母亲的腊肉和新米饭
很在乎那窝老马蜂的安危 还好吗
卓玛 姐妹俩我们永远刻骨铭心
又谈到隐居在梅里雪山的神
那些狂妄的登山者还是没有爬上去
十年前在德钦县的澜沧江岸 我碰见大黑天神
今年前他碰见了 去年她碰见了 它也碰见
说得就像碰见熟人 碰见雨
有人刚刚从怒江边的麦村回来
说起马匹和荞麦 说起长老们唱的歌
谁又在夸夸其谈他老家的土豆了
毫无新意但我们觉得是第一次听说 跃跃欲试
再次说起南诏王埋在苍山下那批黄金
一千年快到了 还是没有下落
再次谈到大理州的风 谈到中和寺的月
说起花甸坝 还是要走路 还是那些花在开
沉默半晌 有人决定明天就走一趟
再次谈到德宏 1987年的秋天
我在那里教书 甘蔗收获后
傣族人在空地里发现一床席子
我们无休无止地谈论云南 各地方
各种往事 各种故事 各种农事
各种人物和野兽 各种植物和气候
各式各样的风流韵事和民歌
白云不倦 不走 一直听着
花开得更靠近我们 旁边晃着陌生人的耳朵
我们是写诗的 云南人大多数不写
但说起来也差不多 临桌在讨论泸沽湖的鱼
老板在炫耀他家乡的米 我们都出生于此
吃饭 喝酒 劳动 工作 繁殖终老于云南故乡
被高山掩埋或小河冲走
报纸经常抱怨 在中国
那些背井离乡打工的人口中
云南人很少 这些家乡宝没见过世面
也不想见了 我们又一次说起云南
啊 永生的云南老母
当我们谈着你的时候
高原上又停下一个春天
来源不同的水悄悄地落在大地上
有的是雨 有的是雪 有的是河流
有的来自我们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