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旅程
这个下午越来越旧，
时间从苏州的眉弯，落向商丘的足跟
身体途经无锡、南京和徐州，以及
那些被忽略的经脉，和血骨
挂在楚天的某一朵云里，和着风声脱落
大地，仿佛还需接受，更大的震级
我无法认出那些路过的树木，它们也许哭泣
但在夜色里，没有人会看见
太多落叶的枯骨袒露着，像无人认领的脸谱
在尘世的琴弦上挣扎，濒临灭亡
一些同乡人说着异乡话，
那些新事物在不断向我靠近，只是离家远了。
这个春天，盛开更似败落
夜晚像一块黑玻璃般，易碎
盛下整个稀薄的花季，语言如少女
褪去修饰的胭脂，只把一片雪
落在昏暗的街角，一切回忆都将停止
只把一束早开的花，夹进备忘录里
那些迟暮的风景，生来不合时宜
在骨头的裂缝里，疾病来自回忆
和节气的反哺，事物在沉沦
如一只身体，在降落中，失去自身的航向
黑夜在头顶闪烁，逐渐触及眉弯和发根
这个易朽的地名，轻易就会悲伤
棠梨树遮住那些隐痛，孤独被写进日历
在不断翻新。
饮水词
我总是试图打开，语言在归于岑寂之后的秘密。
这半折子故事，倾斜过黄昏
轻易就会发黄，沦为泥土
我搬走你体内的良辰美景，使肉体
突破风雪的阻隔，回到自然本身
我寻找大地的衣钵，根的源头
那张琴谱上弹跳的星辰，落满旧谎
直到今日远去，人类的姓氏回到单纯
直到夜色遮盖你的眼睛
你怀中的孤独才接近真实
声声慢
告别变节的黄昏，我迎来雨水，和日复一日的
疼痛，我返回自己的身体，使疲惫无所遁形
一场雨拉住春天的速度，何山路逐渐苍老
日子与日子不断交合，我不能想起一个句子
所储存的温暖，寂静像卑微的蚁群
爬上我们内心的丘陵，我惯于寒暑易替
在岁月的体温里与每一天告别，然后匆匆忙忙
和一只蝴蝶一起赶路，很多个夜晚记住我的脚印
又轻轻忘掉，我捉住一块陷落的路碑
去指引那些迷路的词汇，原路返回
记忆仍在某个地方挣扎，不动声色
但更多时候我都在原地徘徊，像一只候鸟
顺从宿命里的定式，我试图在体内装下一个地名
故乡和肉体一样陈旧，难以触摸
一个名词躺在一座高原上，他的鼾声却能撼动大地
生活被再次虚构，在某种记忆碎片的摩擦中产生闪电
没有人提及窗外的一场雨夹雪，那些冰冷而软弱的事物
在落地时就已注定的痛苦，被一再延伸
更多事物想要逃离这个季节，一场病变在体内进行
气候的暴力左右着人们的感觉，夜晚被重复使用
安慰，来自树的体温和陌生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