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玉碟似的,探出蝉翼般的云帘,悄悄然,闪进了古朴的南窗,跌落在倚窗的小桌上。主人的小楷狼毫笔,喷着幽幽的墨香,在雕花的空烟斗上架着。
五只深赭色的荸荠。准确地说,四只半:有一只荸荠,主人咬了一半,那半只,连着蒂儿,竖在小木桌上。素裹着皎皎的月色,俨然似一座纤维的金字塔儿。
一小块人工凿成的方形汉白玉石,圣洁无瑕,犹若一方凝固的月光。石下压着一迭方格稿纸,蝇头小字,一笔不苟,标题是:关于《山乡春秀》(三卷)修改参考意见。
稿纸下盖着一封家书,信纸的折叠纹路,已经断裂了一处呈“V”形的裂纹里,注满了月儿的光波,溶成一柄晶亮的短剑。家书只露出一截儿,字迹清秀,秀里含刚,写的是:
“明月皎皎,星汉西流,从心底里,我惋叹:月圆人不圆!‘一夜夫妻百日恩’。在一起,我们生活了十二年哪!生活的旋流,把我和你冲散了,良心,女性的良心,至今折磨着我的灵魂。灵魂在哭泣,在滴血。复婚吧!我只求求你,不要再去当编辑,你半生‘为他人作嫁衣裳’,得到了什么呢?十年风寒,一头白霜。听我的话吧!”
信的末尾,还有一行字:
“恳求你,少吸烟”。信角上,有两粒红色的小药丸,仿佛是两滴溅落的血浆,渗透了信笺。旁边,主人写了一句“读后感”:“此情绵绵无绝期”!这行诗,是模仿《长恨歌》中的,主人勾动了一字。“恨”成了“情”。
风儿窸窸,似一支小夜曲低吟,潺缓的,水似的,流进注满月光的南窗;从一张墨汁未干的稿纸上淌过,卷落了一茎灰白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