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 病
(小小说)杨永春
 “都怪你，今年非要种大白菜，这下可好，白菜一颗都没卖出去，全烂在地里了……”华婶气急败坏地埋怨着。
“我又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这事能怪我吗?你没见去年别人家种的菜都卖了好价钱，可谁知今年……由于这疫情村口设了卡子，外来车辆一律不让进，我也求过村长几次，可村长说疫情的事归上面管，他说了不算……”华叔望着烂在地里的白菜，扔掉烟头，转身拿起铁铣铲了起来……  “那马贵家的菜为什么都卖完了?”华婶嘟囔着…… “你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人家是什么人?我们能和人家比吗?人家媳妇养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的都是省城有权有势的人家，听说，他们早就办了什么通行证，如果当初你能听我的话，不让女儿考什么研究生，让她嫁给县上黄局长的儿子，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菜烂在地里而没人要的事了……”华叔嘴上说着，手底下却一刻也没闲着。
华婶虽嘴上不饶人，但她心疼老伴，将华叔铲下来的大白菜挑好的抱到手扶拖拉机的车厢里。
太阳落山时，菜地里的白菜全被铲完了，俩人回家后望着堆在牛棚里、猪圈里的大白菜叹着气。牛和猪抬头看了看他俩，然后低下头继续嚼起了菜，用嚼菜时发出的清脆响声，感谢华叔华婶将人才能吃的菜，给了它们……  晚上华婶再一次自言自语道:“这叫什么事嘛?以前人人都羡慕我有一双读研究生的儿女，可他俩读完研究生又怎样，工作都在外地，两年了，都没有回过家，还让我们发挥余热，帮他俩在北京买房，弄得我俩这快七十的老人，天天累死累活的爬在这一田三分地……”
“好了好了，别再唠叨了，你天天就这些个怨言，听得我耳朵都起老茧了……千不怪万不怪，就怪我们自己的命不好。”华叔打断华婶的话，随口说出了心里的不快。
“我就是看不惯，你看我们村那个姓刘的五保户，他今年才60多岁，吃得白白胖胖的，每天呢，除了玩，就是瞎转，啥活也不干，没事儿呢，就骑个小电动车转来转去，活的比谁都潇洒，每年冬天，他不管是有病没病都去住院，反正也不花自已的钱，还说去医院疗养一段时间……每逢过年，上面还派人给他送米、面、油等等，仿佛他做了多大贡献似的……”华婶翻出一个纸箱，从里面拿出几个小瓶子，倒了些药，放进嘴里，随手抓起华叔的茶杯，将杯子里面的水连同药咕咚咕咚地全部吞进肚子里。
也许早已习惯了，华叔并没有干涉，接过华婶的话茬说:“ 你看看咱村那些有儿有女的老头老太太，谁家不是这样?说句不好听的，这些老人都怕成为子女的负担，七老八十了还一天天扛个锄头下地呢。他不拼命干，不拼命挣钱能行吗?再者呢，他们就是有点小病，也不敢去医院呢，就是得了大病也得扛着，他不攒点钱能行吗?养儿的要娶媳妇，要买房;养女儿的嫁条件好的还行，嫁个条件不好的还得帮她们一把。有孙子，孙女或者外孙，外孙女的，你没有钱能行吗?他们天天缠着你，要吃要喝、要玩具，你不给钱，他们就跟你翻脸，回去后添油加醋地给他爸爸妈妈告状，弄不好以后再也不来看你了。唉，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一说都是伤心泪呀，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能挣一点就挣一点儿吧，没听老人们说，人老了以后必须留三个宝，即老伴儿、老房子、老底子(钱)， 只有这三样东西才是我们的依靠啊，如今这个社会，养老靠儿女，只能是异想天开了……”
“哎，我说这世道真是变了，我们这一辈子累死累活的，到老了，过得还真不如那五保户……”怕华婶唠叨起来没完，华叔披着打着补丁的破棉衣说了一句:“我去看看牛”，便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站在院子里的华叔点了一根烟，那一闪一闪的火星子，向这漆黑的夜诉说着他满腹的沧桑和心酸……  当天夜里华婶正在做梦，梦见村口的路卡撤了，有许多大卡车来到她家的菜地边，说是要买她家的菜。她一激动便大声狂笑着。
怪叫声惊醒了华叔，望着站在炕上手舞足蹈，不停狂叫着“我的菜，我的菜……”的华婶，华叔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急忙发动手扶拖拉机，想连夜将华婶送到了医院。 可到了村口的卡子，人家说什么也不让出去，还说必须办相关手续和盖有公章的通行证。 华叔只好去找村干部，可折腾了三天，任何手续都没有办下来，更别说通行证了，他也试着打了几个疫情防控的电话，可都没人接。
最后，还是华叔的一个远房亲戚通过各种关系给帮的忙，他们才顺利通过了路卡。 医院里的各种仪器都检查过了，可医生却说:“一切正常，回家后好好调养，不要让他生气……”
后来，村里年龄大的人都说她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让华叔找寺院里的和尚念念经，或找个异人 驱驱鬼。
各种办法都试过了，华婶的病还是那样。华叔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老伴到底得了什么病?他的病根儿又在哪里? 再 后来，大家都说:“华婶得了怪病，也许是白菜精在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