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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花手绢

时间:2024-03-21    来源:馨文居    作者:周丽纯  阅读:

  “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听着这首欢乐的儿歌,总让我回忆起半旧时光里,那些珍藏在红匣子里的花手绢,和那些记载着与花手绢有关的故事。

  一

  那个年代,无论大人小孩都使用手绢的。大概在上小学的时候,我就对花手绢情有独钟了。母亲给我买的新手绢不舍得使用,没事就趴在床上抚摸欣赏,看着上面印着不同的图案,我充满美丽的幻想。记得我家曾有一个带花纹图案的红色长匾匣子,上面有能拉开的木盖,是奶奶留下的老物件。父母并没把它当成什么好东西,里面放的是一些螺丝刀,钳子、锯条、扳子等家用工具。后来工具多了装不下,父亲就把工具放到了另一个大木箱子里,这个红匣子就被我占为己有。里面放的都是我的心头好,头绫子,红头绳、糖纸,更多的是我攒的花手绢。

  夏天里,我喜欢端着洗脸盆在院子里洗手绢,喜欢看它们在晾衣绳上随风飘动,喜欢盯着手绢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坠落,洇湿地面。手绢晾干了,我就一块一块叠好,嗅一下上面的皂香味,然后放在我的红匣子里,心中满是喜欢。有时,我们一个学习小组的同学,写完家庭作业后,就围坐在饭桌旁,用自己的手绢叠小老鼠、小兔子、小帆船,快乐的笑声引得我家大花猫跳到桌子上观看。

  手绢,让我的生活有了美感,仿佛手绢就是魔术,甚至睡觉时都想着手绢变出的样子。

  二

  记得我刚上中学时,看班级有个女同学拿着一块儿带木耳边的小手绢,特别羡慕。回到家就管我妈要钱。母亲在厨房正弯着腰往锅边贴大饼子,头也没抬地对我说:“你都有好几块手绢了,不能再买了!”

  “妈,你就给我两毛钱呗!”

  “不行,赶紧写作业去。”

  我大失所望,噘着嘴进了屋。

  后来我就想出个主意,就是在母亲让我买菜的时候,偷偷地留几分钱攒起来,来个日积二分,终成“富翁”。最后我终于攒够了钱,买了一块儿粉色的、印着许多小玫瑰花、绣着木耳边的手绢。

  第二天我早早地来到学校,马上向几个要好的女生显摆。看到同学们羡慕的目光,心里真是美滋滋的。但是这个截留钱款的秘密被母亲发现了,一顿训斥后,取消了我买菜的资格,只让我负责劈柈子、倒垃圾。

  没有钱买手绢,我也喜欢到商场观看,那时道外区有同记商场和第四百货商店,是当时有名的大商场。我常去这些商店,停留在卖手绢的柜台前不肯离去。服务员都认识我这个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小姑娘了。

  蓝天无限高远,大地一片金黄,秋天到来的时候,我中学毕业了。同学们忙着互送纪念品。我收到的有笔记本、钢笔,还有花手绢。当时有一名坐在最后边的男生,瘦瘦高高的戴着近视镜,平时几乎不跟我说话,却送给我一个红色的写着“革命日记”四个字的日记本,里面还夹着一块带花边的红色方手绢。他把礼物递给我说,这里有我家的地址。说完看了我一眼,红着脸走了。我那时成熟晚啊,没什么感觉。下乡插队后从来没有给他写过信。四十年后,在同学聚会的酒桌上,大家相互坦白,中学时都谁暗恋过谁。轮到眼镜同学,他说,我暗恋过咱班团支书。大家都瞅我,我一脸愕然。眼镜男生说,书记你记不记得我送给你的红色日记本,里面有个红色方手绢,那是我偷姐姐的手绢。姐姐的男朋友去上海出差给她买回来的,让我送给你了。我姐姐一直不知道她的手绢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哈哈哈哈!同学们笑个不停。我也笑着说,你的深情我永远不懂。

  光阴荏苒,下乡返城后有了稳定工作,闲暇时间里,我又继续收藏我的小喜欢。手绢的图案有傲雪的红梅、有富贵的牡丹;有阿童木,有黑猫警长;还有成套的颐和园风景手绢,看着上面的美丽景色,让我对颐和园充满渴望;有美丽的古代仕女,京戏中的小红娘,越剧里的林黛玉。方方块块,让我爱不释手。红匣子里满满的花手绢,已经拉不上盖儿了。母亲曾偷偷地在里面挑出几块旧手绢,做了裤兜布。我发现后,跟我妈好一顿发脾气。

  又一年的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我有了男朋友。一次,知道他马上要过生日了,我想买两块手绢送给他。那天我正在同记商场柜台前挑选手绢,突然听到有人喊我:“小周,你买什么来了?”我仔细辨认,原来是我男朋友单位的女同事,聚会时见过,听说她和我男朋友还处过对象。

  我不冷不热地回答道:“想买两块儿男同志用的手绢。”

  “是不是给王队买啊?(我先生当时是刑警大队长)我帮你挑吧,服务员,把手绢多拿出几块来,我挑挑。这两款挺好看,就要这两块儿吧,开票!”就像是她买手绢似的。

  她的热情不但没有感动我,而且让我很反感,她怎么这样啊!真缺少女性的矜持和礼貌。我看看男士手绢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样式,不得已同意了她的建议,但心里觉得很别扭。

  这时她又望着我转着眼珠说:“小周,我去给你交款吧,就算我送给王队的。”

  “呵呵!”我冷笑了一声说,“我能用你买吗?你愿意买,给你自己对象买去吧!”我坚决没有同意。交完款,拿了手绢也没和她打招呼,转身走了。边走边想,她咋这么欠儿呢?我送给男朋友的礼物,她要花钱算怎么回事。后来我把手绢送给我男朋友的时候跟他说:“这是你的前女友帮着挑选的,她竟然还要抢着要花钱,我看她是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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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朋友挠挠头淡淡地一笑:“这算啥事,不就帮你挑挑手绢吗!”“不是那么回事,我看她对你是余情未了。告诉你,不想和我处早说,追求我的人可多了,我可不是吓唬你!”他打个立正说:“你这么美丽温柔,我怎么会跟别人处,我以警察的名义向你保证,永远爱你!”

  但这两块儿方格子手绢我看了还是堵心,第二天我又上第四百货商店,买了两块别样颜色的手绢送给了我男朋友,把之前的两块手绢送给了我父亲,心里这才舒服了许多。如今想起这事儿,成了有趣的笑谈。

  三

  婚后的几十年里,社会经济迅猛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手绢已被纸巾取代,显得无足轻重,商店里几乎看不到卖手绢的了。我留在娘家的红匣子连带我的花手绢也在搬家的过程中,遗失在故乡的老屋里。再后来老房子拆迁翻盖,手绢也被掩埋在尘埃里,无处寻觅。

  有些事总觉得会随风而逝,其实不然,那些深藏的记忆,镌刻在心,不可磨灭。那首丢手绢的儿歌,拉开了我心里的红匣子,一块一块的花手绢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让我想起那些快乐而温暖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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