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手遮住双眼。
阳光有大片大片灰败的颜色,惨淡而凄厉地混沌成一片。经长期颠簸的车程后太阳穴一直持续的跳跃性疼痛,他想要按住那些不断腾跃挪转的神经,却被拥挤的车厢控制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他从怀中掏出一叠明信片,神色变得微微柔和。
“桔子,我快到了。”子数心中默念。
“陈婆这儿的面点超级好吃,等你来,我带你去吃啊。”
纸面上还有些星星点点的油渍。一想到那人吃的狼吞虎咽满手是油还不忘写明信片,子树不由得弯了弯嘴角。跟着明信片上她手绘的地图,很快就找到了陈婆面点。
听从桔子的推荐子树点了很多面点,预料之中的浓郁香甜,果然是她一贯的口味。因为不是饭点,客人很少,子树慢悠悠地吃完后盯着店内发了会呆。面前好像浮现了桔子趴在桌上眉飞色舞的脸,却又转瞬即逝。他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到门口结账。
陈婆面色安宁,接过他递来的钱时温柔地冲他笑了笑“年轻人,看你很面熟啊,是第一次来吗?”“啊……是第一次来”子树挠挠后脑勺“不过我是桔子的朋友,她介绍我来的。”
“我说呢,你和那丫头点的东西都一样。”陈婆笑着拍他的肩膀。“她还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说要带你来吃。怎么只见你一个,她呢?她很久没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了,你是来找她的吗?”
“嗯。”子树点点头,匆匆的笑了笑“我也很久没见她了,来找她。”
“疗养院很安静,有时候我会觉得这儿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时不时来这儿住上一阵,心情就会平静很多。想你的时候会去楼下的咖啡厅坐坐看着老位置上我们的涂鸦还在就会很开心,好像你从未离开过一样。”
七号桌
子树记得第一次带桔子去疗养院看完身体后两人在这家咖啡厅消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七号桌木质桌面上被她画上了一个桔子,上面被子树霸道地刻上了“子树之桔
”几个字。因为她最爱桔子。子树突然发现涂鸦周围被刻上了一行字,应该是不久前刚刻的,微小却清晰。
“子树,我好想你。”
子树用手抚过那行字,指腹传来尖锐的疼痛。那时的桔子总是叽叽喳喳地说来说去,尽兴了的时候整张脸都笑得皱在了一起。不时地勾着自己的胳膊晃来晃去。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嘛。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整个夜空的星星。
嗯,我有在听啊。
“我开始想,我的生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就该慢一点,甚至停下来,看看生活带给我多少糖果,又带给我多少不可磨灭会留疤的伤。可我被生命这趟高速列车推着前行,我一边感谢着这个世界,一边被它打倒,我贪恋红尘,我想在你怀里过一生,可每道催泪的佐酒菜,都是梦醒时分。
到达桔子租的房子时房东恰巧刚推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子树便微微一笑,”是来租房子的吗?”
“啊……不。子树摇摇头“之前住在这的女孩是的我朋友,我想帮她带走她留在这儿的几幅画。”
“你是子树吧。”
子树一惊,“你怎么会知道我?”
房东微微侧身,示意他进来。“她的画,都在窗边的那个箱子里,是她嘱咐的,她说你会来拿的。”子树慢慢走过去,打开箱子,拿起了她的画,一张一张地翻过,心就会一寸寸地疼。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房东见他如此,轻拍拍了他的肩膀,“她很爱你,你走后没有多久,她就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住进了疗养院,前天晚上她跳楼自杀了,原因我相信只有你知道了吧。“
“谢谢你告诉我。”说完子树转身离开。
在车上你会发现角落里的那个男人,手握着几幅画,身子不住的颤抖,来这才短短一天,他就好像过了几十年。
他因为家族联姻放弃了她,放弃了依赖他的她,但他从未放弃过对她的爱。如果不是她寄给他的明信片被他老婆发现,他或许永远都不会戳破,是他害死了她,终归是他太软弱了吧。
这时车厢里想起了那首她最爱的歌。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桔子,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