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年的初春,天气乍暖还寒。身居陕北的姥姥带着年满十七岁的母亲,过着很是平静的日子。
就在这个初春,姥姥突然接到已经失去音讯二十余载舅舅的来信。舅舅不识字,信是托人写的。
五十多岁的姥姥高大的身躯,坐在昏黄的油灯下,一遍又一遍地用老筋凸起的双手,摩挲着儿子的信件,就仿佛能触摸到爱儿的肌肤一样,不由地老泪纵横。
母亲静静地坐在姥姥的床头,透过姥姥浑浊的泪水,想象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兄长模样及他的脾性。母亲只能这样揣测着,夹杂着许多莫名其妙的兴奋与感伤直到天明。
姥姥在一个月内连续接到舅舅从东北寄来的三封信。且三封信的言词恳切程度,一次比一次强烈。纸背处都透着对母亲深深的思念对未曾见面的胞妹的想念之情。
舅舅在信上一遍遍深情地呼唤:“快来吧,我们这边生活是多么地富裕和优越,每天都吃面包喝着牛奶,我们就快要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了。也许今晚睡一觉,明早醒来共产主义就实现了……”
母亲许多次对我说,当时她跟姥姥根本不知面包是什么玩艺儿,听都没听说过,更无法想象。牛奶嘛,大概跟自家羊栏里的羊产的奶差不到哪里去,倒是共产主义这一词颇感新鲜和寻味。
当然,母亲也曾多次带着自我检讨的口吻对我说,当时并不是图什么吃面包喝牛奶,才从陕北到东北来。何况人人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这无可指责,她说。
于是,她们一边带着对新生活的渴望,一边在思念这根绳索的牵引下,在颠簸了7天7夜之后,才从陕北来到通化七道沟铁矿。
舅舅在车站终于接到了阔别多年的姥姥和母亲。
回到舅舅家,舅妈对她们的到来既没表现出多大的热情,但也没有丝毫怠慢的意思,舅妈是个性格内向的人。
舅舅的人生旅程很坎坷,在经历了许多难以言喻的苦难和许多次生与死的考验后,终于顽强地活了下来,幸福地沐浴在新中国的阳光下。年近四十才成家立业,当时的舅舅是多么地幸福和喜悦呀。
饭桌上,舅妈端上来热气腾腾的水饺,母亲很是惊奇地问舅舅:“哥,这就是你信上所说的面包吗?”然后又指着锅里咕咚咚泛白的饺子汤说:“那么这个就是喝的牛奶喽,这个牛奶倒是很白呀。”
舅妈闻听,当场笑岔了气儿。
舅舅在新婚不久的妻子面前很是有些尴尬,但还是更正了母亲,并且耐心地解释说,这是饺子,讲了包饺子的每一道程序。母亲和姥姥都听得愣了神,不禁一起赞叹起舅妈灵巧的手艺来。
在舅舅的介绍下,姥姥和母亲才知道这包饺子吃,是东北的最上等待客之道。就像陕北家乡的刀削面。
母亲在我每次回家,总是微笑着不厌其烦地对我说着这些。
母亲说,直到她要出嫁了,舅舅才托人搞到一块面包,又到当地一户养牛的人家要了一杯牛奶,以偿对胞妹的诺言。
现在,母亲每日清晨一边享受着清新的空气、温暖的阳光,一边喝着牛奶吃着面包,和邻居们唠着闲嗑,生活过得很幸福。
昨天黄昏时分,女儿背着书包从姥姥家回来,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妈妈,我给你讲一个关于面包和牛奶的故事。”
是的,吃面包喝牛奶,今天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件新鲜事,更不是一件难事。可我们不能忘记,是我们的前辈们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社会主义的新中国,才使我们有了今天的幸福生活,对此,我们要世世代代永远铭记心中。
有些人因为说的话而得到爱,有些人因为做的事而得到爱。妈妈,因为您是您,所以您得到这么深的爱,更真心地感谢您对我全部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