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找了一份新工作,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正在疯狂加班的我瞥了一眼手机,看到吴东河发来的消息。
“我过几天结婚,屈尊来吃喜宴呀!”
接着给我发来了婚礼日期和地点,高兴之余,我认真看了看婚礼日期感到有点为难。正在工作和请假之间犹豫,吴东河又发来一条消息:青草也来,好久不见了你们可以聚聚。
我反反复复看着这条消息,想着吴东河和青草的种种往事,心里感慨万千。
我们三个是大学校友,我和青草在中文系,吴东河学的企业管理。大学时候的青草是典型的文艺女青年,长得很标致,往人群里一站,不算太惊艳但绝对有气质。吴东河和我都在校园广播台担任英语角的播音主持。除了每周两次的广播工作,我和腼腆话不多的吴东河并没有什么交集,但能感觉到专业偏文的他具有典型的工科男气质,遇到喜欢的女孩不会追,只会脸红。
在广播台一月一次的聚餐上,师兄们在饭桌上推杯换盏让我感到很无聊,突然想起青草所在的校园诗社也在这家餐厅聚餐,便给青草发消息问她在哪个包间,知道位置后便进去把青草拉到了我们桌。给大家介绍一番后,我们俩边说笑边吃得不亦乐乎。中途我注意到吴东河一直往我们这边看,可能是因为我们吃相太难看吧,我心虚地推推青草,青草看到后朝他笑笑,吴东河瞬间红了脸,埋头想喝碗里的汤,后来发现碗里没汤,他尴尬地朝我们笑笑,我和青草见状捂嘴大笑。
生日那天,傍晚结束播音后我哼着小曲儿看到异地男友发来的消息,让我去拿快递,是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欢天喜地拎起包准备走,吴东河急急地叫住我。
“文文,你可否帮我个忙?”
“什么忙?”
“能否帮我把这件礼物转交给青草?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挠挠头。
“你……和青草不熟吧,我印象中你们只在聚餐时见过一次。”
“她可能只见过我一次吧,我见过她很多次了……”他可能在想措辞,好像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话语戛然而止。
“你怎么知道青草生日的?谁告诉你的?” 我明白他的心思后,在脑海里闪过有限的我们之间干巴巴的聊天内容,我并没有向他提过有关青草生日的事情。
“你之前不是说你和她是好舍友好闺蜜,而且连生日都是同一天吗?”他从桌洞里又拿出一份礼物送给我。
“祝你们生日快乐!”他笑嘻嘻地说。
吴东河可能是在网上学的招数吧:要想追一个女孩就得先“巴结”她闺蜜。从此,不擅长和女生说话的吴东河,却和我成了好“哥们”。
但在青草和吴东河的关系上面,我作为闺蜜好像并没有使上什么力气。我整天磨破嘴皮向青草叨叨吴东河的各种好,奈何她就是没什么表示。吴东河倒是锲而不舍,好像这辈子就认定了青草似的,每逢节日都会送给青草礼物,六一儿童节送她一个哆啦A梦就算了,连清明节都送了她一本杜甫诗集。青草对此很苦恼,把礼物都放进了一个箱子里,我真担心有一天她会把那一箱东西当成垃圾倒掉。
其实青草之前很熟悉吴东河这个名字。吴东河会写诗,会写文章,经常给校园诗社投稿,而青草是诗社编辑,一来二去对吴东河印象挺好。但对吴东河这个人,她谈不上喜欢,原因就是当时的青草超级喜欢彭于晏,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她说找男朋友就得找彭于晏这种的。那张贴在床头的彭于晏的海报,她每天都小心翼翼地擦拭,不让我们摸不让我们碰的,着魔了一样。
她说,除了彭于晏,任何男生她都瞧不上。
后来,青草把吴东河送她的礼物全部挂在网上卖掉了,卖的钱都给了我,说让我还给吴东河。原因很简单:吴东河送给青草的礼物都是我作为中间人转交的。
吴东河说什么也不收钱,我邀他去吃日料,点了很贵的几道菜,自己借口上厕所然后把钱付了。回来后我边吃边劝吴东河另择良木,并告诉他青草的择偶标准,他听后一阵惆怅。
后来吴东河消停了,没再怎么送过礼物,但他并没有死心,同时也没什么明显的表示。
大一的期末考期间很忙,白天并不停课,只有晚上有时间复习。吴东河向我打听青草坐在图书馆哪个区,一声不吭地坐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学习。我晚上不会在图书馆待很久,而青草复习得很认真,每个知识点她都会看看背背,很晚才会回去。
期末考临近,我感觉自己快要复习不完,便增加了学习时间,晚上和青草一起回去。我们学校宿舍是在学校外面的生活区,需要穿过一条马路一条林荫道,才能看到高耸的宿舍楼。我挽着青草的胳膊一路颤栗,已经是晚上11点多,马路上车辆零星,林荫道路灯已经熄灭,马路上的路灯穿过密密匝匝的树叶微弱地透进林荫道里,仅仅能看到几个背着书包的人,也都匆匆走着。青草拉着我快走,我边走边问:“你每天晚上都这样跑吗?早知道你和我说一声嘛!有个伴也是好的。”
她笑嘻嘻地回答:“没事的,不过每次走到这儿确实有点害怕,但就当作是练胆量吧。再说,这是学校呀,不会有事情的。”
我总感觉后面有人跟着我们,便拉着青草快跑。
后来连续几天,我都和青草一块回宿舍,越发感觉到确实是有人在跟着我们,因为熟悉的脚步声总是在我们后面。
考试前一天晚上,我们在林荫道里走着,我又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我哆嗦着问青草听到没有,青草说,每天晚上都会有几个晚归的学生,有脚步声会令自己心安。
但我想每次都是同样的脚步声在我们身后,也太巧了吧。我壮起胆子回头,拿起手机手电筒往后面照去,十米开外,一男生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吓到,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吴东河!”我大叫起来。
“你们男生宿舍不走这条路吧,你跟着我们干什么?”青草有些不悦。
吴东河笑了笑,道明了原委。原来吴东河每天都会护送青草平安到达宿舍,而青草并不知情。后来我和青草一块走,他觉得两个女生还是不太安全,便继续默默护送。
青草听后,对吴东河说:“真的很感谢,但请你以后别这样做了,会让人认为你是跟踪狂。”
那天晚上,上铺的青草翻来覆去,凌晨一两点才睡。
大二上学期,广播站新增了一个栏目,叫作“听听我的心声”,吴东河向这个栏目投稿,我从栏目主持那里看到了吴东河的稿件,像是情书般,表达了自己对一位女孩的爱慕。他没说出女孩的姓名,我看着稿件里对应的事件,知道吴东河说的女孩就是青草。
我拍下来给青草看,青草看后笑了笑。我说你就从了人家吧,她害羞地和我打闹。后来吴东河的稿件在广播台被播音员字正腔圆饱含情感地读出来时,青草和我正在傍晚的操场上散步,她边听边独自坐在了香樟树下发呆。我等她发呆时间够久了才走过去说:“吴东河真的是个好男孩。”
青草低下头笑:“确实,他真的挺不错的。”
我把青草的话语传给吴东河,原本准备一本正经播音的他笑得像个孩子。
学校每年在春季运动会结束后,都会趁着热乎劲儿举办一场足球比赛,看台上的学生挥舞着自己所支持队伍的牌子,看得兴奋又激动。吴东河也是校园足球协会的一员,我和青草都在为他的队伍加油。中场休息时,两队的队员突然在绿茵场上迅速聚拢,继而自发地排成了“LOVE”字样,每人双手抬起在头上弯成心形样式。排头的吴东河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礼物盒,面对着我和青草所在的看台单膝跪地。
全场轰动!
绿茵场上,队员们齐声高喊:“吴东河的好姑娘你在哪里?”
我见状兴奋无比,忙喊道:“这里这里,吴东河的好姑娘在这里!”说着赶紧推了推呆了好久的青草,周围的同学开始尖叫。
青草害羞地说:“万一不是我怎么办?”
我向吴东河招手,吴东河也朝我们招手,青草脸通红。我急忙把青草拉下了看台,自己回到位子上激动地观看。
青草在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中,慢悠悠而又有些紧张地走向吴东河,吴东河依旧单膝跪着,双手举着那个礼物盒子。纵然我的位子很偏很远,也能看到吴东河眼睛亮晶晶的。
那天青草睡觉前,在彭于晏的海报前神经质一样拜了几拜:“亲爱的晏,原谅我等不了你了,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吴东河。看在我喜欢你这么多年的份上,祝福我们长长久久吧……”
就这样,吴东河追了青草两年,从大一到大二学期末。他们在一起后,吴东河请我们宿舍一块吃大餐。饭桌上,吴东河为青草搛菜,剥虾,在我们羡慕又嫉妒的“啧啧”声中,青草幸福的脸上泛起红晕,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后来,我和青草在不同的城市继续攻读了研究生,吴东河一心想创业,他想给青草更好的未来。但公司经营毕竟有很多门道他不太懂,于是便在杭州一家装饰工程公司担任总经理助理。青草说,吴东河一直看好室内装潢,认为国家城镇化趋势还没有达到饱和,房地产也会继续开发下去,给室内装潢带来了很大机遇。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吴东河贷了款,加上自己的积蓄入了股,成为公司最年轻的股东,一年半的时间,他收入过百万。他兴奋地给青草打电话,青草只劝他注意身体。
吴东河的创业梦还没有蒙灰,他想自己闯出一番事业,便在年尾退了股,自己去了威海创业。我和青草在研三刚开学时,去过吴东河自己的公司,公司设在希尔顿酒店17楼,整个楼层里的员工们毕恭毕敬,见到吴东河亲切的叫一声“吴总好。”
我和青草跟在吴东河身后,体会到前所未有的一种体面生活。
但一年不到,公司管理不善,只能走破产这条路,吴东河瞬间一无所有。他说每天都想念自己的公司和员工,他们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他开始后悔自己创业,想着如果当年拿着几百万回老家,把青草风风光光的娶进门,然后二人考个事业单位稳定地上班那该多好。当时青草正为研究生毕业做准备,另外还在一家公司实习,整天查文献写论文加上实习忙得不行。她还是坚持每天晚上给吴东河打电话,听吴东河在老家发泄他的后悔与难过。青草每次鼓励他东山再起,毕竟刚出校园没几年,还年轻,有好多路可以走。
吴东河好像拒绝振作,他像是被破产的公司榨干力气了,一蹶不振。那年毕业生规模空前巨大,工作很难找,青草边忙着找工作边极其耐心地鼓励吴东河。青草在网上海投简历,还给吴东河制作了一份简历,让他投投试试,青草希望他们俩都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青草认为,自己工作稳定,男朋友又有进取心,这是给自己最有安全感的保障。吴东河并没有听她的,青草终于和他大吵了一架。
一个月后,青草发个朋友圈:21到25岁最美的青春,和青春向上的你共享,我从不后悔,但你为什么不能再奋力一搏呢,站起来就真的那么难吗?我已经鼓励你整整六个月了,每个女生都需要安全感,我想我是真的累了。
青草和吴东河就这样分手了。
此后我再也没和吴东河联系过,工作后新的生活新的圈子,渐渐的,我和青草也很少联系了。
下班后,我给青草发了个信息:“吴东河告诉我你要去参加他的婚礼。在结婚现场你可别哭呀,已经过去两年了,这段时间应该足够淡忘一段感情吧。”
青草回了我一个笑脸:“可能我会忍不住吧。”
婚礼宴上,还没进门,我就看到门前摆着的大大的婚礼照,一对新人幸福地依偎着,看到新娘这么眼熟,看到名字后我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不是吴东河和青草吗!
我看到穿着婚纱的青草挽着父亲,踏着音乐节奏缓慢走向舞台,另一头的吴东河在台上抿着嘴笑,遮掩不住的紧张,像极了当年在操场上单膝跪地的青涩少年。
台上他们分享了两个人相识相恋的过程。原来两人分手后,吴东河痛定思痛,放下面子,借钱做起了冷鲜食品生意,每天起早贪黑,不到两年时间便东山再起。得知青草还是单身,又把她追了回来,两人在杭州买了房,现在均在一家国企上班。
“特别感谢我们的红娘——苏文文女士!”青草突然在台上向我招手。
我上台后,十分激动的说起了大学时吴东河追青草的糗事,我哽咽着说完,看到美到发光的青草也在擦眼泪。我过去拥抱她,“你最终还是忍不住哭了,干嘛不早说新娘是你,害我到现在还以为是做梦呢!”
“给你个惊喜嘛!你想好你结婚时怎么邀请我们了吗?”
我们看着对方大笑。
后来司仪请吴东河的父母上来,我看着青草端起茶杯敬二老,甜甜的叫他们“爸爸妈妈”。
我在台下拼命鼓掌,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