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人认为古代女文学家中,蔡文姬是唯一可以和宋代杰出女词人李清照PK的才女。
无独有偶,1992年“三八”国际妇女节,我国发行了一套贵金属纪念币,“中国杰出人物女性组”收入了两位女文学家,一位是李清照,一位就是蔡文姬。
作家要靠作品说话,蔡文姬有哪些作品呢?
署名蔡文姬的作品共有三篇,即五言和骚体《悲愤诗》各一篇,以及那首椎心泣血“感动中国”的《胡笳十八拍》。
现在文史界基本肯定五言《悲愤诗》的作者是蔡琰,而骚体《悲愤诗》与蔡琰的身世多有出入,大都认为是晋人伪作。
而对于《胡笳十八拍》的真伪,直到今天一直没有定论。
郭沫若先生写过大型话剧《蔡文姬》,他以诗人的狂放宣称:“《蔡文姬》是我用心血写成的,蔡文姬就是我!”他认为《胡笳十八拍》是《离骚》以来最好的抒情诗,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就是才高如李白杜甫也写不出,他认定蔡文姬是唯一的作者。
其实,五言《悲愤诗》的水平不亚于《胡笳十八拍》,所以《胡笳十八拍》的原创作者是不是蔡文姬都不重要。据说,当年曹丕对蔡文姬的五言《悲愤诗》赞赏不已,对弟弟曹植感叹:“蔡文姬的诗真好,咱们怎么就写不出来?”曹植一语中的:“人家的诗文是用血泪写就,而我们的诗文是用墨写的。”
就凭这一首五言《悲愤诗》,可以说蔡文姬的文学水平已经超过了其父蔡邕,说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昭明太子的《文选》选了蔡邕的《郭有道碑》、《陈太丘碑》,这两篇碑文虽然历来受人称道,但站在文学的立场上来看,有点应景的味道,不够精彩。
然而,蔡文姬又是蔡邕这一生最好的“作品”,在那部戏说历史的电视连续剧《曹操与蔡文姬》里,曹操见到蔡邕后,文绉绉地拍马屁说:“见到文姬,就知道蔡邕先生的内心之美会在人间幻化成怎样的形象!”
这话酸文假醋的,听着是别扭了点,但意思是对的。蔡邕是大书法家,作为一代大儒,他还精通天文数理,妙解音律,可以说是当时的文化领袖。曹操非常敬重蔡邕,经常出入蔡家。
事实上,蔡邕也在这个女儿身上下足了培养功夫,因为这个女儿天赋非常,不尽心栽培,就是他的错了。
有天夜间,蔡邕弹琴,弦断了,蔡文姬说:“是第二弦!”蔡邕以为是她蒙的,就漫不经心地说:“偶然猜对罢了!”故意又弄断一根弦,问文姬是第几根,文姬说:“第四弦!”果然不差。据说,这一年蔡文姬才六岁。
估计是等文姬发育成美少女后,蔡邕专门写了一篇短文《女训》,教导女儿怎么做人处世。
开头几句就是:“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挺有哲理的。他认为“修面”与“修心”同样重要。用梳子梳头发时,就要考虑你的心是否有条有理;挽髻时,就要想到心是否与髻一样端正;等等。总之,他认为女人要“内外双修”,才能称得上蕙质兰心,按他这样一说,女人打扮的过程也是修身养性的过程,做女人其实是做哲学家、思想家以及道德家。
经过如此良好的家训引导,可以想见文姬的内心芳华,是何等的充实饱满!碧草欲滴,云清花秀,只等一位儒雅博俊的翩翩公子,来采撷兰馨琼香。
至于文学熏陶方面,文姬就更具得天独厚的优势。蔡邕常常在家中开办“文化沙龙”,众名士谈诗论文,文姬自然潜移默化受到感染。
“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当时常往蔡邕家跑,有一回,蔡邕家里搞文友大聚会,众人正济济一堂探讨得热烈,门人通报王粲来了,蔡邕连忙从席子上站起来,急忙出去迎接,由于太激动,把鞋子都穿倒了。既然蔡邕这么欣赏王粲,为何没将女儿文姬嫁给他?也许嫌王粲长得太丑,也许是两人年纪不般配吧?
王粲命短,四十岁时患麻风病而死。
而文姬的夫君卫仲道比王粲寿命更短。十六岁时,文姬嫁到卫家,未到一年,夫君卫仲道患上肺病,咯血而死。如果蔡邕在世时,早点将文姬许配给文学青年王粲,两个志趣相投的人,天天吟诗作文,说不定会过上一段琴瑟和鸣的幸福日子。
卫仲道这个人究竟怎么有才,现在无法考证。只知道他是河东世族弟子,家族出过著名的美少年卫玠,就是被人活生生地“看死”的那位。从家族遗传学的角度来看,卫仲道应该是个美男子,可他的名气,全是老婆文姬给的。俊男配才女,本是人间的最佳组合。可惜,一段华美的音乐才起了个调,那根弦就断了,十七岁的美才女文姬成了寡妇。
卫家人自己死了儿子,却把怨气发到文姬身上,认为是她克死了丈夫。
才高气傲的文姬哪里受得了这种冤枉?“夫亡无子,归宁于家”,她毅然决然地回到了娘家。
以文姬的性格,她即使为卫家生下儿女,也不可能在卫家守一辈子寡。生是蔡家人,死是“卫家鬼”的事,不可能在她身上发生。汉朝初年名臣陈平的妻子,在嫁陈平之前就已经嫁过五次,死过五次丈夫,她的祖父还觉得是奇货可居呢。
想那文姬,应该比陈平妻优秀吧?
文姬回到娘家的时候,已经是双亲俱亡,她实际上是无家可回。
也就是说她是在父母死了之后,才嫁到卫家,或者她嫁到卫家的时候,父母刚刚死掉。蔡邕死于公元192年,这一年文姬多少岁,有说十二岁的,有说十五岁的。总之,都不能确定。
公元192年,王允成功策划了对奸臣董卓的刺杀,天下人无不举手称快,惟有蔡邕不识时务,听说董卓死了,发出“叹惜之音”,这是《三国志》里记载的,而《三国演义》里的描写更为形象夸张:
正饮宴间,忽人报曰:“董卓暴尸于市,忽有一人伏其尸而大哭。”允怒曰:“董卓伏诛,士民莫不称贺,此何人独敢哭耶!”遂唤武士:“与吾擒来!”须臾擒至。众官见之,无不惊骇……乃侍中蔡邕也。
蔡邕为何如此痛惜董卓之死?殊不知这样就是公然与“广大群众”为敌,是没有好下场的啊!
原来,董卓当权时,见蔡邕名气大,就请他来做官,但蔡邕称病不去。董卓以灭族威胁,蔡邕只好应召。董卓非常喜欢他,竟然在三天之内,将他连升三级,连朝廷的公文也都让他起草。蔡邕虽然骨头不是那么硬,但也还是个重情谊的人,觉得对方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现在恩人死了,有些伤感而已。
王允对蔡邕的表现非常生气,他不顾蔡邕本人及他人的求情,将蔡邕下狱致死。
二
双亲俱亡的文姬,从婆家回到自己的家,这个家其实已经形同虚设了,她实际上已完全没了依靠。接下来的一场社会动乱,将她卷入更加悲惨的境地。王允杀死董卓之后,遭到董卓部将的反扑,李傕、郭汜等人联合胡人进攻长安,王允被杀,胡兵趁火打劫,一路烧杀抢掠,混乱之中,文姬也被胡兵掳走。
“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这是文姬的《悲愤诗》里胡兵的野蛮做派。
成为胡兵猎物的文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中原故土越来越远,一步步靠近荒蛮的异乡。一路上的屈辱折磨,在她的诗里也有记录:“或便加棰杖,毒痛参并下。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坐。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
从小受到诗书音乐教化的兰心蕙质的娇弱女子,陷身于如狼似虎的胡人之中,不亚于二战时纯洁的美少女被关押进恐怖的纳粹集中营,那种欲生不得欲死不能的痛苦,只有彻底失去过自由的人才能体会。
《后汉书》中记载:“文姬为胡骑所获,没于南匈奴左贤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文姬被掳到胡地那年二十三岁,大多数人都认为,她被左贤王看中,成为他的妻子,和他生活了十二年,生了两个孩子。甚至两个孩子的名字,都弄得清清楚楚,大的叫阿迪拐,小的叫阿眉拐。
《后汉书》记载,“曹操素与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而重嫁于祀。”就是说曹操一向与蔡邕关系好,怜惜蔡邕没有儿子,于是派使者用黄金与白璧将她“赎”回来,将她重新嫁给了董祀。
左贤王是匈奴设置的官职名,匈奴以左为尊,所以左贤王的地位仅次于单于,左贤王一般是单于的候补人选。如果说文姬是左贤王的正妻,这个“赎”就很有点藐视左贤王的意思了。左贤王就那么贪图钱财,肯将已生二子的妻子拱手让出吗?
而南匈奴为什么肯放人,固然是畏于曹操的实力、贪图曹操的钱财,更主要的应该是文姬并非左贤王最重要的女人,她不过是个类似小妾身份的女子,也许连小妾的名分都没有,只是比较高级的“女奴”而已。
可以想象当时的文姬立于女俘中光彩照人的情景,“腹有诗书气自华”,天生丽质气质出尘的文姬,就像一颗惊艳的明珠,散落在蓬头垢面的女俘中,熠熠闪光。见惯了面颊红晕、健壮结实的本地姑娘的胡人,无疑被另一种风味的美丽所震撼。最为优秀的女战俘,当然是献给匈奴最有前途的男人左贤王了。
话剧中,左贤王对走投无路的蔡文姬许诺道:“我想,到匈奴我就能够保护你了,我们匈奴也是好地方,牛羊遍地,骆驼成群,夏天的草原是一片碧琉璃,冬天的草原是一片白银世界,你到了那边,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实际上,生活习惯的迥异,语言的障碍,左贤王粗犷的性情与她细腻诗意的内心,是那样格格不入,仿佛粗壮的胡杨与纤纤细竹,别扭地生长在一起。
没有哪一天,她不在思念故土和亲人(她还有一个姐姐或者妹妹),度日如年中的唯一安慰,是她有了两个孩子。“母爱无国界”,孩子是无辜的,她没有理由不爱他们。
对于自己身不由己的沦落,在传统文化熏陶中成长的文姬,应该深沉地自责过,“越汉国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无生”,这《胡笳十八拍》里的句子,不管是她披肝沥胆的真实回忆,还是出自于后人的模拟,都恰如其分地表明了她内心的挣扎。
于是有人质疑文姬的气节:你既然没入胡城,觉得失身失节,为什么不真的去死呢?
因为文姬还没有彻底绝望,也就是说,她心中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返回魂牵梦绕的中原,恢复朝思暮想的自由生活。如果自己是一片叶子,她不愿意凋零在“人俗少义理”、“处所多霜雪”的荒蛮异地,而希望将那一把枯骨埋葬在家乡的泥土中。有时候,信念的力量比生命本身或者尊严更强大。
文姬在胡地“忍辱”,其实是为了回到中原“偷生”,所以,当胡地来了中原的客人时,她赶忙将客人请进来嘘寒问暖,希望听一听久违的乡音,谁知一问,却有些失望,原来对方并非从家乡来的。
曹操使者的出现,让文姬的内心再次经历了情感风暴的洗礼,这一次的情感劫难,将她的心置入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的艰难抉择,前方是激情燃烧的故国之思,后边是冰冷刺骨的骨肉分离。
多少个日子,文姬偷偷地教给两个儿子故乡的话语,那稚嫩的童音和欢笑犹如春风中的银铃,涤荡着她心中的阴霾。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先是在帐篷里姗姗学步,然后是在草原上学习骑马、在沙漠上摔跤嬉戏,她常常幸福地想象,若干年后,他们成长为剽悍而不失礼节的男子汉……
而现在,两个儿子抱着她的脖子,问她要到哪里去。儿子虽小,说话却像大人:“别人都说妈妈你要走,真的是这样吗?这一走哪里还有回来的时候啊,妈妈啊妈妈,你一向对我们百般疼爱,现在为什么变得这样绝情呢?我们还未长大成人,你难道一点都不牵挂吗?”文姬当然也知道,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回来,生离就是死别!做母亲的人听到这样的话,只觉内心如山崩地裂,恍恍惚惚简直要发疯了。
在踏上归途的路上,文姬的心被生生地扯成了两半,鲜血滴落,她如失了方向的雁儿,发出阵阵悲鸣,被汉朝的使者带着,昏头昏脑地向故国前行……
三
曹操为什么不远万里,花那么大的代价,将已是人到中年的文姬赎回中原呢?
按照史书的说法,这是曹操看重朋友情义的结果,敬重、同情、报恩组合成的复杂心理,驱使他向文姬伸出救援之手,其子曹丕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到文姬归汉的原因:“家公与蔡伯喈(蔡邕字伯喈)有管鲍之好,乃命使者周近持玄玉璧于匈奴,赎其女还……”
实际上可能不止这些,或许还有其他政治因素,比如借此笼络人心,希望文姬完成其父未完成的《续汉书》等等。
而按照现在电视连续剧《曹操与文姬》的逻辑,曹操努力做这件事,是他一直喜欢文姬,两个人之间一直存在着所谓“爱情”。关于这部电视剧的剧情介绍,当中有这么几句话:男人通过征服世界而征服女人,女人通过征服男人而征服世界。
这话没错,但也不是通用的公式。
胡地恶劣的气候条件,再加上不习惯的饮食衣着,任是再美的女人,也经不起生活的磨难与岁月的风霜这双重利刃的摧残吧?已如残花败柳的文姬,应该是感叹能从那个地方活着走出来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征服男人”的雄心?她根本无意去“征服”谁。
所以,对于曹操把她重新嫁给董祀的时候,她是愧疚而感激的。
感激不用说了,愧疚是因为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董祀。如果青春可以像小鸟一样唤回来,让她重新回到十六岁的刹那芳菲年华,也许她会觉得董祀比第一任夫君卫仲道还要优秀。
董祀出身望族,不仅人生得好,而且通书史,谙音律,二十多岁就已经是屯田都尉(负责统领屯田农户耕种庄稼,相当于县令),这样一位青年才俊,没有理由不自视甚高。
而当时的文姬,已是三十五岁的饱经挫折历尽沧桑的妇人,嫁过两次人,还与胡人生过两个孩子。
在曹操的“行政干涉”下,两人结为夫妇。不知当时的人是怎么看待这次政治婚姻的,是否认为文姬的才名,抵消了她所有不堪的过往呢?对于文姬来说,曹操的好意使她无法拒绝,明知道自己不适合人家,但还是答应下来,否则,让曹操多没面子!又会引来多少闲言碎语。
对于董祀来说,曹操就是自己的最高领导,连领导做媒都不买账,还想不想在仕途上混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做了新郎倌。
“祀为屯田都尉,犯法当死”,董祀不久犯了罪,应该处以死刑。关于他犯的什么罪,史书上也没说明白,留给后人去猜。关于他为什么会犯罪,后人的猜测竟然惊人的一致:婚姻生活不和谐,对曹操的婚姻包办意见很大,对人老色衰的文姬也极为不满,总之是心情很郁闷,就故意走极端,犯了罪。死就死吧,总比闷死在这种丢人现眼的婚姻生活里强!
不管董祀对这桩婚姻有什么想法,文姬都要尽最大努力救他,因为她清楚,这个男人,是值得她用生命与爱去感化、去珍惜的男人,也是她生命中最后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可以想见文姬那时的慌乱与无措,她去找曹操求情的时候,适值寒冬,蓬头散发,光着脚板,连袜子也没穿。当时曹操正大宴宾客,高朋满座,谈笑风生。他听说文姬求见,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兴奋地对众人宣布:“蔡伯喈之女在外,谅诸君皆风闻她的才名,今为诸君见之!”
曹操的这种语气,很有点炫耀的味道,让人觉得董祀犯法,根本就是老谋深算的曹操的一个圈套!
一代名门闺秀,以前是如何地衣饰齐整,自珍自爱,此时的她,“蓬首徒行”,可曾想起早年父亲蔡伯喈对她写的《女训》?可曾想起父亲反复叮咛的修身与修心?所谓“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发则思其心之顺也;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正也”,那是多么遥远飘渺的东西啊!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救丈夫董祀的性命。
所以,文姬一进门就跪在曹操面前,声泪俱下,一朵曾几何时卓尔不群芳香四溢的花朵,真正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向曹操求情。她语调悲戚,话又说得恳切在理,座上之客,无不为之动容。
然而曹操还在打官腔,说:“你说得确实可怜,但是降罪的文书已经发下去了,怎么办呢?”
文姬激愤不已:“您马厩里的好马成千上万,勇士不可胜数,为何舍不得一匹快马、一名士兵,来拯救一条垂死的生命呢?”话说到这分上,曹操没法再推了,于是派人追回文书,赦免了董祀之罪。
想一想,高堂之上,曹操一帮人正衣暖腹饱地喝酒聊天,高堂之下,文姬披头散发,赤着双脚跪在刺骨的寒气之中,为亲人的生死涕泪交加。如果曹操他们过去的好友蔡邕地下有知,看到这悲惨的一幕,不知作何感想,也许,曹操也想起了蔡邕,很有人情味地继续将慈悲进行到底,派人取来头巾、鞋袜给文姬穿上。
四
后来,曹操与文姬闲谈,问她:“听说你家有不少书籍文稿,现在还保存着吗?”文姬感慨万端:“父亲生前留给我四千多卷书,但是大乱之后,全部散失。不过我还能背出四百多篇。”这四百多篇,仿佛是轻描淡写说出,那时候的书籍很珍贵,曹操大喜又有些不信,于是说:“我想派十个人到你家中,让他们将背出来的文章记下如何?”文姬赶忙推辞:“男女有别啊,您只赏我一些纸笔,我在家把它写下来就行了!”不要说文姬封建,让十个大男人围着她团团转,她的确不自在,背诵文章可能要受干扰吧。后来,文姬将那几百篇文章默写下来,送给曹操,果然没有贻误。
再说,董祀被放出来之后,对文姬非常感激,经过生死考验后的爱情,是最珍贵的。他终于知道了文姬的好。经过这件事后,夫妻俩对权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作风也看透了,两人溯洛水而上,到蓝田(今西安附近)的山区隐居去了。
还是接着前面那个话题说,董祀的这次刑事案件,是不是曹操设下的一个用心良苦的“圈套”呢?
这次婚姻是他曹操一手操办的,他好不容易为文姬寻了一个“好人”,这位“好人”却不能善待文姬。这不能不说是曹操的一块心病。于是他抓住董祀的“小辫子”,大肆发挥,又让文姬为董祀求情,将董祀从死亡边缘拉回,进而使董祀感激文姬,再也不敢离弃文姬。
对于一向狡猾的枭雄曹操来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这样做的风险,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文姬不肯低头,不委屈自己前来向曹操求情,董祀的小命不就没了吗?文姬又一次变成寡妇,她能不怨曹操吗?
文姬隐居后,故事还没有完,据说,多年以后的曹操打仗时,路过文姬隐居处,专门前去看她。文姬将曹操迎进屋子,曹操看见壁上挂着一幅碑文图轴,问文姬是谁的碑文,文姬回答是“曹娥之碑”,当看到上面“黄绢幼妇外孙虀臼”八个字的时候,曹操问文姬可解其意,文姬回答说这是先人所遗,她不知其意。曹操问众谋士,杨修抢先答道:“这是‘绝妙好辞’之意。”并给曹操仔细讲解:黄绢乃颜色之丝也。色傍加丝,是“绝”字。幼妇者,少女也。女傍“少”字,是“妙”字。外孙乃女之子也。“女”傍“子”字,是“好”,虀臼乃受五辛之器也,受傍辛字是“辞”字。合起来是“绝妙好辞”,这是蔡邕赞美碑文作者的话。
曹操不得不服。其实,父亲打的哑谜,冰雪聪明的文姬肯定知道意思,只是故意不说,给曹操留点面子。
看到不止一本书上这样写,说文姬与董祀后来生了个女儿,嫁给了司马懿的儿子司马师,所以觉得命运多舛的文姬的后半生总算得到一点安慰,就是努力培育了一个嫁入豪门的女儿。
这根本上是张冠李戴,嫁给司马师的是文姬的姐姐或者妹妹的女儿。除了蔡文姬,蔡邕还生过一个女儿。自古薄命是佳人,这个女儿远没有文姬出色,以致连名字都没有,但她的命运好多了,她嫁给上党太守羊道,生了二子一女,大儿子早夭,女儿羊徽瑜嫁给司马师,史书上称为“景献羊皇后”、“弘训太后”。小儿子名叫羊祜,是史上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