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常常喜欢做梦,无论是美好的梦,还是悲伤的梦,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中。每每醒来的时候,我总会给家人讲述梦里那桩桩件件的一幅幅美丽的图画。时间长了,自己也就不在意了。而前几天晚上,梦里看到80多岁的母亲,迈着艰难的步履,吃力的挑着一担水往家里走,让我感到有种羞愧感,所以我一边喊着妈妈,一边使劲地追着,可我怎么也追不上妈妈,那副重担始终没能接过来。几天过去了,这个普通的梦,却不停的浮现在我的眼前,淡淡的心情勾起我对故乡的缕缕情丝,引发出我对故乡那口井的思念。
我的家乡位于太行山区东麓,山西省东南部的一个丘陵起伏,沟壑纵横,河流交错的僻远小山村。在村的中央有一口30多米深的井,井的整体全部用石头砌制而成,井台上是一块很大得园形石做成的井口,井里的石头上一年四季都长满了绿色的青苔,湿漉漉,滑腻腻的。在寒冷的冬天,薄薄的水气会从这井口喷发出几缕水雾,飘逸着淡淡的香气,这就是养育我们世世代代的清泉。我小的时候,听上了年纪的人说,从他们记事的时候,村里人就吃着这井里的水。这口井究竟有多少年的历史了,谁也不知道了。
从我懂事那天起,这口井,这甘冽的井水及有关井的故事就成为我抹之不灭的记忆,深刻在我的脑海、流淌在我的血管里了。在我们的家里,妈妈是个最能干的女人,因为我父亲在外工作,家里的一切活计都落在妈妈一人身上,妈妈习惯早早的起来去挑水,我也总喜欢跟着妈妈去那井边玩,一是因为每天去挑水的人很多,那里热闹,我欢心。二是因为好奇,我不知道为什么哪个坑里会有水?为什么那井里的水总挑不完?为什么我家院子里不挖个那样的坑呢?更吸引我的是,常常在妈妈挑起水准备走的时候,能偷偷地往井里投一枚石子,听听从井底发出那种浑厚的声响。但妈妈发现后,总会在我的屁股上拍几下,后来妈妈告诉我不能再往井里扔石子,因为那些石子会挡住地下的河流,井水会慢慢枯竭的。其实,那时我并不知道妈妈说的道理,我只知道如果井里没水了,我们就没喝的了,所以以后再也不敢往井里扔石头了。
我帮妈妈挑水,是从十二岁那年开始的。在我们老家有个风俗,男孩子到十二岁的的时候要给隆重的过生日,叫做“完十二”,意味着孩子长大成人了,从此家里用水就都由我去挑了。记得,那时我学着妈妈的做法,用有搭扣的铁钩钩好桶梁,放入井口,然后一手抓住那辘轳的拐把,使劲的一摔,辘轳在飞速地转动中,伴随着有节奏的噜噜噜的响声坠下,有时由于辘轳的惯性,也常常会在水桶落到井底的时候,发出叮当叮当的撞击声,这声音简直妙极了,那时感到自己特别的威武。所以每天的挑水,成了我最快乐的事情了。但也有为难的时候,由于自己个子矮、力气小,尽管每次只担两半桶水,都很费劲。再加上把握不住平衡,一路上水桶不是前头碰脚,就是后头着地,等挑回家了,桶里的水也剩的不多了,那才真正叫个委曲呀!所以,每当看到那些大人们,用一条胳膊有节奏地很轻松地摇动着辘轳,连气都不喘地把满桶水摇上来,并提下井口,稳稳地钩上担杖,悠悠自在地挑起水走了的时候,自己就有种自卑感。但妈妈也总会安慰我说,你还小,能替妈妈分担点家务就很不错了。
记得有一次,我挑水的时把水桶飞快地放下井了,但绞起来的只是一根绳子了,原来是水桶“脱钩”了。我把妈妈叫来,只见妈妈想了多种办法都没有把水桶勾上来,一气之下,妈妈就从家里拿来一根新绳子,叫来两个邻居帮忙,把绳子的一头栓了一根木棒,一头栓在辘轳上,然后妈妈坐在木棒上,两手紧紧地抓住绳子,在邻居稳稳的摇动辘轳的同时,妈妈也到了30多米深的井下了,当时,我的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过还好,不一会妈妈提着那只水桶就安全地上来了。别提我有多高兴了,那时的妈妈,就是我心中最伟大的英雄!
多少年过去了,我读书离家后,一直在外地工作,离家乡的井也更远了。我虽然不能再象过去那样守侯着她,但在脑子里,唯一不能忘却的还是故乡的那口井。在外面喝着不同地方的水,总是觉得没有故乡的井水甘甜。所以,每当我回到故乡的时候,总会去看看看那口井,并把井的周围清扫的干干净净的。然后坐在井边,慢慢地回忆着过去的时光,无论是快乐的,还是不如意的,总感到都是那么的美好。
现在村里安装上了自来水,村里的人们多数都不吃井里的水了,但哪怕它失去了实际功用,那井里的水依然毫不吝啬、毫不疲倦的流淌着,我也不会忘记默默的躲在偏僻的乡村角落里,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父老乡亲的那口井,在我心里它就如故乡风风雨雨的一簿历史一样,永远写不完,永远流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