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文坛兴起的朦胧诗派始终怀有某种疑虑。我始终认为:文学作为 一种语言表达艺术应该对读者具有审美教育作用。文学作品一旦发表,必然会引响作用于社会生活促进社会的改革与发展。而要使这一目的达到,首先作者必须尊重自己所生存的民族的语言规范譬如语法逻辑……不然读者难以理解和接受因而也就失去了文学的审美教育作用。至少在那个年代我认为朦胧诗人们没有很好的做到这一点。
作为朦胧派的先锋人物之一的顾城,我是在一九八六年开始知道的。那时我和几个文学青年在湖北家乡搞了个“芦笋诗社”收到王家新寄来的一本《中国当代实验诗选》,就知道朦胧诗人除舒婷北岛外还有顾城,李小雨,欧阳江河,王小妮等一班人。也许因为我学浅之故,他们的诗歌我无法接纳。我只会写些乡土的东西。在我那时的意识里,乡土诗与朦胧诗是完全对立的。乡土诗主张民族化,大众化,而朦胧诗则完全是另外一种主张。所以当《诗中国》的编辑在一九八六年四月号把我的〈〈我们村的麦收季节〉〉和顾城的〈〈风的样子〉〉同时刊发的时候,我感到啼笑皆非。那时我曾和一帮文友讥笑:说的什么话?写的什么东西?“风的样子/使他想起叶子/满地咬嘴唇/满地湿沾沾的/上海/满地是/雨水的响动/他一直向后走/金铃铃 金铃铃 听/ 豆鼓虫翻跟头 /早晨婚姻/相互咬嘴唇/两条鱼 相互咬嘴唇 雪白雪白/向后吹着 /一抬身就看到刚结婚的妻子”随着时间和年岁的长进我渐渐的觉得我当时的“讥笑”是多么可笑!太无知了!你想想顾城当年与年轻的妻子谢烨在上海生活的多么甜蜜!只是“满地雨水”使“他一直向后走……”直到没路可走他只好出国周游世界……但从此就再没有这种样子的风了!比如在新西兰,在奥克兰附近的一个海岛那原始森林里的黑色风暴刮得他无处躲藏,屋顶破洞的红房子总是漏雨……据说他在太平洋某个岛屿居住的时候靠贷款买房过日子。没钱买煤气,妻子谢烨只好用朋友们送来的报纸烧炉……唉,诗人啊,天生就该命苦的吗?我于是想到普希金,勃朗宁,海子……
在南太平洋及中国南部沿海的一些地方,随处可见“琳琅满目”的工厂;随处都是纸醉金迷。但诗人顾城却像一阵风在这世俗人间轻轻刮过,而且永远的消失了!我们苟活着的缪斯子民再也看不到上海那“风的样子”了。
这是后来的九十年代,那种悲惨过后的日子。我随着电视节目刮来的一股风评论顾城:太残忍了!人性何在?我不知道当时顾城的老爸,老诗人顾工是怎么挺过来的!我,我们爱好文学的青年无知的把悲剧的责任全推到顾城身上……
是的,朦胧就是朦胧。你读不懂诗人说明你还没有进入他的内心世界。在艺术之外的思想方面,我们没有能力妄加评论。就艺术之内而言顾城早在一九八六年就说过 :语言就像钞票一样在流通过程中被使用的又脏又旧。他总想使用新的语言就像使用新的钞票一样。但遗憾的是他始终没有足够的新的钞票;始终不知道风是什么样子!
悲哉!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