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荐轩辕
1943年3月20日,春寒料峭,侵肌入髓。安徽省含山县运漕古镇失去了往日的喧嚣,“程裕记号”杂货铺家的大先生被日军逮捕了。
裕溪河水呜咽东流,股股白浪涌向河滩,又退了回去。
下午三时许,日本碉堡旁的美孚洋油栈(专卖煤油)后门缓缓打开,一个斜跨盒子枪,手牵大狼狗的日军走在前面,后面几个日军手持步枪,连拖带拽地架着一个年轻人,往河滩走来,沉重的手铐脚镣拖在地上,泛起蒙蒙尘埃,血渍斑斑的棉袍,遮不住他英俊的面庞,浓眉毛,黑眼睛,高鼻梁,还有嘴角边坚毅的神态。日军把他带到一个挖好的土坑旁,坑对面跪着四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他们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交错的麻绳把他们的肌肉勒得红肿发紫。一个日军叉着两腿,蛮横地指向他们,凶狠地向那个年轻人问道:“他们哪一个是共产党员?只要你讲真话,就可以保你性命,放你回家。”遍体鳞伤的年轻人,面对五花大绑的四个人,沉着应答:“他们都不是共产党员。”丧心病狂的日本兵端起寒光闪闪刺刀戳向他的背部、肩甲,殷红的鲜血渗透了破烂不堪的棉袍,每戳一刀,就放出狼狗咬上几口,嗅着血腥的狼狗,用尖牙利爪扯碎了他的棉袍,獠牙深深扎进他宽阔的肩膀、胸背;腹部;腿部,再戳再咬,英雄的躯体血肉模糊,殷红的鲜血汩汩流淌......他咬紧牙关,怒目圆睁,吃力地睁开眼睛,高昂着头颅,对身边的人说:“不要在强盗面前流泪,不要让敌人以为中国人是怕死的......”低沉、雄厚的声音,在河畔上久久回荡,接着,这个年轻人就地倒在了血泊中,喷涌的血花,幻化成朵朵傲霜红梅向河滩周遭蔓延。在意识尚存的片刻,他是否想起温馨的家,秀丽端庄的妻子,伶俐活泼的儿子,还有勤劳善良的父母,惨淡经营的那爿店铺......
“满衣血泪于尘埃,乱后还魂亦可哀。”这个倒下去的年轻人就是程用书。
程用书是为中共无为临江办事处工委书记、含山运漕镇第一任党支部书记。他惨烈地倒在了他深爱的土地上,这土地曾是如此地富饶美丽,又是如此地贫瘠疮痍。为了华夏子孙能过上好日子,程用书牺牲自己的所有,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6岁。
匡扶正义
1917年8月,程用书出生于安徽省含山县运漕镇北门上街,自幼家境殷实。从小接受私塾教育,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潜移默化地耕植于他灵魂深处,读书,拓宽了他的视野,也铸就了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赤子情怀,更造就了他以天下为己任的旷达胸襟。他勤奋学习,刻苦读书,17岁从安徽省黄麓师范学校毕业。依着父母的规划,他该是教书先生,过着体面的生活,享受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愉悦。可是,彼时的中国,列强入侵,生灵涂炭,内战连年,民不聊生。国民党横征暴敛、抽丁抓夫,程家也难以幸免,程用书兄弟5人,弟妹年幼,身为长子的他,理所当然地被摊丁入伍了,在国民党的军队,他生性儒雅,又有文化,很快被送至西安军官学校学习。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平津失守,华北沦陷,同年8月,日军进攻上海,“八一三”淞沪保卫战打响。
程用书目睹了国土沦丧,落后挨打的残酷现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常想身为堂堂男儿,岂能置国家安危不顾而安于书桌;身为民国军人,岂能纸上谈兵而不奔赴抗战前线?抗日救国的思潮如同熔浆般炽烈,他和校友们纷纷请战,声援上海,随后又和同学们跟随国民党部队开赴上海,投身到“八.一三”淞沪会战中。经过三个月的鏖战,中国守军还是败下阵来。11月12日,上海沦陷。程用书随部队撤退到苏州整训。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大敌当前,党国军人不去前方抗日,却在后方整训,痛定思痛,他开始反思国家的前途,民族的命运。日本帝国主义不仅鲸吞了东三省,还蚕食我们的华北地区,蒋介石集团的不抵抗政策,使日寇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国民党“攘外必先安内”的昏庸政策(先消灭红军,后对付日寇。),使祖国大好河山一丢再丢。“八一三淞沪抗战”虽然中国守军英勇奋战,终因军事装备以及诸多因素而败北。程用书隐约感到国民党抗日的诚意,耐人寻味,他迷惘、痛苦,深感报国无门,救国无路,于是,向长官称病告假,回到故乡。
程用书赋闲在家,目睹了故土破碎的惨状,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南京沦陷,日军杀人如麻,南京城火光冲天,哀鸿遍野,“位卑未敢忘忧国”情愫在他血液中沸腾,他冲破家庭的羁绊,参加了地方保安队,和一群血气方刚的爱国青年,袭击了盘踞在三汊河(无为、含山、和县三县交界处)的敌人,打死了几个日军,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但他发现地方保安团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大气候,他更感到国民党帮派林立,各自为政,相互猜忌,是拯救不了中华民族的。暗地里他听说共产党宣传团结抗日,确常被国民党“围剿”,共产党究竟是怎样的组织机构?他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他暗自揣度。
1938年春季,程用书听说无为东乡一带有共产党新四军活动,而且专打日本鬼子。于是,抱着好奇心,和新婚妻子渡舟到岳父家小住,妻子(薛凤英)的娘家就在裕溪河对岸无为薛镇,正是蓼花绽放的时节,猩红的花穗一串挨着一串,繁密的花朵一簇接着一簇,花团紧簇的红蓼,在流动的春光中,彰显着蓬勃的生机。程用书心潮起伏,他在无为县陡沟区沙坝村亲戚家,结识了中共无东区(即三区)区委书记王亦龙。王亦龙看他思想敏锐,谈吐不俗,满心的欢喜,便经常与他促膝谈心到深夜,他讲中国共产党的性质和任务,讲国共两党合作的抗日思想,讲当下的抗战形势,用《论持久战》的思想精髓,分析饱经沧桑的祖国,不会速胜,也不会灭亡,必须经过三个阶段的抗衡,才能取得抗战最终胜利。中华民族必须团结起来,共同抗日,才有锦绣前程。他们还聊新四军的英勇善战、官兵平等的故事,全然忘记了蚊虫叮咬和盛夏炎热,程用书的心就像一扇久闭窗户豁然打开,亮堂起来,曾经纠结的心仿佛有了倾泻的出口,他苦思冥想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这些新思想犹如一股新鲜血液注入了他的肌体。这时,他才完全明白只有共产党才是为广大人民谋利益的政党,中华民族的希望在于信仰坚定的共产党人。
1939年5月,在镰刀和锤头组成的红旗下,程用书庄严地举起右手,将人生钟情的理想和信念奉献给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历经坎坷的他,从此走上了一条救国救民的光明大道。
传播真理
运漕镇四面环水,裕溪河、牛屯河环绕其间,这个西连合肥,东接芜湖的水陆枢纽,经济繁荣,交通便利,素有“小芜湖”之称,商贾巨户、三教九流常出没此地,社会关系极为复杂。根据党的指示,程用书以教书职业为掩护,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在运漕镇,他组建了第一个中共运漕党支部,并担任运漕地区工委书记。在党组织的领导下,他的工作才能得以尽情地发挥,他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几乎把每一项工作都做到极致。当时,组建党支部,发展新党员,是一项极其困难的事,他以穷苦的农民、工人为工作重心,田间地头、作坊小厂,都留下他的踪迹,他关心劳苦大众的疾苦,常与他们谈心聊天,宣传党的抗战方针、政策,激发他们的爱国热情,推动敌占区百姓更加靠拢共产党、新四军组织。从最早仅有的三名中共党员,后来发展到四十余名党员。他们密布乡村、山野,以星火燎原之势蔓延开来。
程用书为人仗义,态度谦和,衣着整洁,周身洋溢着时代的气息,大家都愿意与他拜把子、交朋友。为了获取准确情报,他还和伪区长鲍福生建立良好的兄弟关系,通过伪区长引荐,进入伪政府,担任伪区员职务,并以此为掩护,开展党的地下活动。他落落大方地往来于日伪军驻地,穿梭于红黑两道之间,胆大、心细、机智地收集一切有价值的情报,在觥筹交错的酒桌上,他谈笑风生,妙语连珠地八卦调侃,博得了敌伪长官的信任与欢心,把程用书视为知己朋友,无话不说。
他还积极组织进步青年参加抗日救亡活动,领导组建了运漕青抗会、妇救会、农抗会等群众团体,宣传团结一致,共同抗日的政治主张。
一个月明星疏的黑夜,万物都沉浸在静穆之中,弯弯的月牙把眼前照得透亮,日伪区政府的后门轻轻地打开,有几个黑影直奔文印办公室,他们扛的扛;提的提,抱得抱,很快消失在月色中。翌日,日伪区政府办公室一片狼藉,伪区长恼羞成怒,下决心要彻查此事,终因现场混乱,管理失当而不了了之。原来无为新四军印刷公文和宣传用纸紧缺,很多抗日宣传资料难以为继。为解决敌后抗日根据地后顾之忧,程用书巧妙地联络了几个同志,里应外合,把一台油印机和六十多刀(一刀五百张)纸张运出去,用小船迅速运往无为临江办事处。接着,他们又制造了盗窃的假象混乱迷惑敌人,并机警地躲过了盘查。
1941年5月,无为县抗日民主政府成立后,抗日斗争形势发展迅猛。为宣传党的抗战政策,打击日伪嚣张气焰,一个清冷的暮秋,残月泛出淡白的光,远山如黛,近树似墨,虫嘶不歇,间或一声飞鸟长鸣,划破夜空,愈显寂静。程用书、刁筠寿、张在中在萧瑟秋风中踽踽独行,他们一人在前探路,看看是否有人,无人,就用鸟鸣暗语联系;第二人旋即在巷道两侧墙上刷面糊;闪开,第三人迅速将布告贴上墙,快速离去。一觉醒来,运漕镇的大街小巷贴满了共产党抗日的思想和主张。伪政府门前也张贴着《新四军无为人权保障条例》,运漕伪区警署惊恐万分,唯恐颜面扫地,立即驱赶围观的民众,撕下布告。
在一个“无边落木萧萧下”的秋天,程用书照常参加日伪紧急会议,会上,详细部署了日军到无为县陡沟区一带清乡的具体措施、步骤和线路,时间嘀嗒-嘀嗒过去,会议仍在进行,表面淡定的程用书,心急如焚,他认真听,用脑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环节。如果不能及时把这些信息传递给敌后抗日根据地,我党会遭受无量的损失,会后,他立刻派两位可靠的同志,星夜渡河,直奔陡沟,汇报此次清剿、扫荡部署情况。区委获悉后,以最快速度迅速转移,敌伪清乡、扫荡扑空。程用书机智巧妙地战斗在敌人心脏里,为党组织和新四军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一个寒风凛冽的严冬,万籁俱静,程用书刚进入梦乡,就被啪-啪-啪敲门声和嘈杂的脚步声惊醒,他应声起床,利用穿衣和走路时间,顺便查看了房梁顶上文件和一支八音枪的收藏情况,旋即神定气闲,落落大方地打开门,几个日伪军带着翻译和运漕“十一号”站的特务,迫不及待地窜入屋内,问这问那,东寻西找,结果一无所获,悻悻而去。
由于敌伪物资经常被截,日军士兵时有失踪,清剿计划再度落空,日军上司恼羞成怒,责令汪伪皖南政治保卫局派驻运漕“十一号”站的特务彻查此事,于是,程用书进入鹰犬的视野,由于证据不足,又碍于伪区长的面子,这群特务就以查户口为名,突然袭击,企图能大有收获,结果无功而返。
程用书自打入敌人内部工作起,就处处谨慎,事事警惕,努力把风险降到最低限度。程用书深知,敌人已开始注意自己了,往后的工作将会更加艰难。上级党组织也十分关心他的安全,拟调他去外地工作。程用书说:我是运漕人,对这一带情况熟,况且我还有个教书的职业做掩护,敌人一时还不会把我怎么样,还是让别的同志先撤吧。
因工作需要,1942年冬,程用书带着妻子和儿子(程功道)来裴曹村生活,此地距运漕镇有三、四华里,有较好的群众基础,他租用了一套二进草房,后排住家,前排做塾馆,以私塾先生为掩护,继续开展党的工作。
舍生取义
地下党组织工作原则是同志之间、上下级之间都是单线联系,一个人只知道一处联系地点,程用书在党内化名是孙化中,曾任运漕党支部书记、含南党支部书记、临江办事处工委书记。
可是,就在这时,一个披着抗日外衣的家伙做了可耻的犹大,他出卖了程用书。
在“阵阵风寒树树斜”的仲春,月亮和星星藏进了云层,刺骨的寒风呼呼哀鸣,凌晨两点左右,日军带着翻译和伪军、特务五十余人悄悄地包围了裴曹村,并直奔私塾馆,听到狗吠,程用书立马从睡梦中惊醒,警觉起来,但此刻已来不及撤离,日伪军破门而入,翻箱倒柜,东寻西找,一个日军头目用手指程用书鼻子说:“你的,大大的马虎子(即新四军)!”程用书沉着冷静地回答:“我是教书先生,不知什么是‘马虎子’!”敌人不容分说,将一家将三口用粗绳捆绑起来,同时被捕的还有四名下线(汪宗祯、徐兴发、胡宗祥、靳永忠)同志,他们一同被押往美孚洋油栈大院,那是日伪警备队驻扎在运漕镇的巢穴。程用书一家三口被塞进空置的圆形大煤油罐内,大煤油罐由钢板围成,高3米,直径1.5米左右,它竖在水泥高墩上,四周封闭严实,罐顶有盖口,这个平素可贮存数十吨煤油的油罐,如今成了关押革命志士的“牢房”,里面异味难闻,程用书自感凶多吉少,他深情地对妻子说:“无论鬼子如何严刑拷打,都不能连累任何人,一定要守口如瓶,就说自己是良民,丈夫是教书先生。”聪慧的妻子,睁着明亮的眼神,点头应允。他以拳拳父爱之心端详着儿子,孩子才五岁,他心里有很多话想对儿子说:亲爱的孩子,你本可以有一个虽不富裕却可以让你无虑无忧的家庭,你本可以有一个爱你宠你为你遮风挡雨的父亲,爸爸多么渴望陪你一起长大,可是,请原谅。爸爸还有很多重要事情要做,爸爸不能陪伴你了,为了和你一样大的孩子能有衣穿,有饭吃,有书读,爸爸必须如此。
清晨,敌人把程用书从大油罐里拖出来,冰凉的水泥地寒气逼人,皮鞭在空中交叉飞舞,啪啪嘶鸣声落在程用书身上,他皮开肉绽,浑身冒血,剧烈疼痛传遍全身,血水、汗水浸透了衣衫,可是,他始终说自己是教书先生,其他一概不知。为了心中的那份信仰,为了普天下黎民百姓能过上安稳的生活,程用书从被捕那刻起,就选择了把生命奉献给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
鞭抽棍打无效,就坐老虎凳;上踹杠,敌人把遍体鳞伤的程用书强按在老虎凳上,折磨他,逼他交出共产党组织的机密,供出其他共产党的名单和下落,程用书坚定地摇头,敌人继续发飙,他的白衬衫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衣服也与血肉粘在一起,他休克过去,他感到自己的双臂、大腿、双膝和脚踝都要被敲碎了,他的双腿、双臂终于被折断了,疼痛使他苏醒过来。凶神恶煞的打手还强行架着程用书往高油罐里塞,一阵专心的剧痛再次向他袭来,他又昏厥过去......敌人可以折断他的筋骨,却摧毁不了他的革命意志。他被重重塞进大油罐内,五岁的儿子满眼觳觫。
次日,凶残的敌人又将他拖出油罐,双臂反捆,脚朝上,头朝下,身体倒挂在空中,粗长的麻绳穿过油罐架衡梁,一头紧紧拴住他的脚踝,另一头由打手操控。头下方大油桶里盛满了漂着红绿色碎末的辣椒水,碎辣椒和种子,发出呛人鼻息的味道,敌人高声喝到:他们(一起被捕的四名同志)谁是共产党员?快从实招来。他淡定地说:他们都不是共产党员,敌人把绳子一松,程用书就一头栽进水里,辣椒水通过眼睛、鼻孔、口腔、气管、渗入肺部,他感到胸闷、气短、周身火辣剧痛,禁不住大口呼吸,嘴越张大,辣椒水灌得越猛,敌人再用力拉起绳索,将他悬空吊起,凶狠地问:你还招不招?程用书坚定地摇摇头,一言不发。敌人再把绳子一松,他的头部、肩部和上半身埋入灌辣椒水中,被呛得头痛、恶心,鲜血从鼻孔、口腔流出,剧痛如汹涌波涛向他袭来,他又一次昏死过去。只有在生死面前,才能考验出一个人信仰是否坚定,只有意志坚定的共产党人,才能经受住如此巨痛的考验。
黔驴技穷的日伪军实在无法撬开程用书的嘴,就把他妻子从大油罐里拖出来,在程用书的面前,用锃亮的刺刀抵住薛凤英的咽喉,蛮横地问:“你家里,平时都跟那些人往来?”薛凤英镇静地答道:“都是小学生来念书,别的也没见什么人。”丧尽天良的日伪军用刺刀割破了薛凤英的喉颈,顿时鲜血淋漓,从此,给她带来终身呼吸不畅的病根。悬在半空的程用书和伫立地面的薛凤英四目相望,平素的相濡以沫,彼此的生死与共,都被这无边无际的寒气所笼罩,他俩仿佛坠入万丈深渊,他们的心好痛!撕心裂肺,万箭穿心。
是日下午,日军释放了受伤的薛凤英和年幼的程功道,程用书殷切嘱托妻子:“你要带好孩子。我是出不去了,宁可死我一个人,千万也不要连累了大家。”这竟是夫妻两人的永诀。
当晚,程用书又被关进了另一个大油罐内,与同时被捕的四位同志住在一起,与其说是住,不如说是半倚半靠,程用书预感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就恳切地告诫同志:“无论如何严刑拷打,都要咬紧牙关,什么都不知道,决不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员,你们要争取活着出去,我恐怕是等不到这一天了,宁可死我一个,也不能暴露党组织。如果我死了,请你们多加照顾我的孩子。”
为了理想,他不计个人得失,置生死以度外,为了信念,他不计家庭幸福,把一切奉献给了党,他以牺牲自己的血肉之躯和家庭,向党和人民提交了一份惊天地,泣鬼神的答卷。
程用书烈士壮烈牺牲后,那四位同志因证据不足得以生还,迎来了新中国的诞生。他的组织情报网也完好无损,没有一个同志惨遭被捕变节。
为了民族复兴的大业,程用书和无数革命先驱一样慷慨就义了,他们的崇高气节,满腔热血,铸就了中华民族不朽的丰碑。永远屹立在人们的灵魂深处,熠熠生辉。
后记
在草长莺飞的二月,我们来到运漕古镇,明媚的春光洒满大地,香樟树枝丫,带着满枝的碧绿,俯向我们,撒欢的狗,飞舞的莺,穿梭的蝶。孩子们溜着踏板车;玩耍嬉游,老人们靠在椅背上谈古论今,朗朗的读书声,从不远的校园处传来。河滩边,星星点点柳芽撒着野的绿,波光粼粼的河面,白帆点点,马达声声,昔日的美孚洋油栈和日军碉堡早已灰飞烟灭,代之而起的是横贯南北的大桥,如长虹般横卧河面。革命先驱为之奋斗的事业早已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并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