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么一篇文字,先要弄清什么是国家。陈独秀先生说:“一个国家,乃是一种或数种人民集合起来,占据一块土地,假定的名称;若除去人民,单剩一块土地,便不见国家在哪里,便不知国家是什么。”
陈独秀的话很明白,人民是国家的主体,有人民才有国家。按照这个逻辑去套本文的主题,人民的形象,也就是国家的形象了。但我们很快就发现,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无论在什么体制的国家,人民的形象,都不代表国家的形象。因为在各种媒体上代表国家出头露脸的,通常是政府官员和社会精英,而非人民大众。不可否认,某个普通人,或一群普通人,也能代表国家形象,但那往往是个例,不能形成整体影响。所以,一个国家,基本由官员与精英来树立形象,这是不承认也得承认的现实。
好了,现实摆在了面前,咱们该来谈谈国家形象的问题了。既然政府官员与社会精英是国家形象的代言人,那么这些人就该以好的形象立世。2009年,日本前财务大臣中川昭去罗马参加G7财长会议时喝醉了,竟然还去参见记者招待会。电视新闻画面从罗马传回日本,东瀛人皆怒责中川昭把日本的脸丢尽了。中川昭回国未几,即引咎辞职。代表国家形象的人,是丢不起那个脸的,所以,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总统或首相什么的,在自己国内,或出国访问,不是被丢鞋子,就是被投掷鸡蛋、蛋糕等,这样的领导人丢不丢脸呢?损不损国家形象呢?要分两说,一说是以牙还牙,你丢我鞋子,我丢你袜子;你丢我黄瓜,我丢你茄子;抑或你对国家领导人的种种不敬,遭至公开或秘密的逮捕,乃至起诉,这一定是有损国家形象的。但我所见“被不敬”的国家领导人,多采取幽默或自嘲的方式,予以回应,如“蛋糕的味道不错”、“那家伙投得不准,还得回去练练”、“鞋子的尺码不适合我”等等。在我印象中,美国的许多高官,都有类似遭遇与自嘲,他们不仅没有损害美国的国家形象,相反还以这类插曲,为国添彩,就会让人觉得,美国高层是包容异己的。
说到美国,使我想起20世纪60年代,黑人马丁·路德·金曾发表过一个著名的演讲,叫做《我有一个梦》,就是期望白人黑人和谐共处。相隔半个世纪,美国人就诞生了两位黑人国务卿,即鲍威尔与赖斯。紧随其后,美国人又选出黑人总统奥巴马。不仅如此,美国政府里还有华裔的面孔,骆家辉、朱棣文、赵小兰等即是。这国家形象,靠的就是海纳百川的宽广胸怀树立起来的。再如百姓上街游行,反总统,反首相,反政府,或反政府的某项政策,政府还得出动警力,维护秩序;则总统、首相、总理,只能躲在他们的办公室里,乖乖听着各种不同的反对声。这国家形象,靠的就是兼容并包的博大胸怀树立起来的。
国家形象不是靠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杂耍班子来树立的,而是靠社会各个阶层的日积月累树立起来的。美国先贤华盛顿,他们那代人打下江山后,没有为争夺权力大打出手,而是各自回到家乡,继续他们的平民生活。若干年后,这些老战士才想起要建立一个联邦共和国。华盛顿干完两届总统,任人怎么劝说,死活不再做总统,也就是绝不把位置坐穿,由是为美国政界树立了典范,为国家树立了形象。美国历史上,曾有八位总统因贫困而死,这也是一块代表国家形象的丰碑,也说明这些饿死的美国总统,不是外穿破衣内穿锦袍的那类伪君子,而是真正的干干净净的执政者。
后来者克林顿,他与白宫实习生莱温斯基的那点风流事,直闹得美国选民不依不饶。无奈,克林顿只得依据美国宪法,任命一个独立检察官(斯塔尔),来调查自己不检点的行为。斯塔尔对任命自己的总统毫不客气,那真是痛下杀手,一度把克林顿弄得死去活来。美国的制度很有趣,当总统本人犯了事且需要立案侦查时,他必须任命一位独立检察官,介入调查。对独立检察官,总统只有任命权,而没有解职权。美国制约总统的制度很多,独立检察官制度就是其一。美国人常自傲地说,他们的价值观是普世价值观,往往就表现在这些地方,即能够用制度看牢看住看紧一切握有权力的人。因为那些制度行之有效,美国的国家形象,一直以来是世界各国的标杆和范本。
美国的国家形象不错(包括其政要、名人的慈善捐款等等,都为美国的国家形象作出了贡献),英、法、德也不赖。1945年,丘吉尔在一次大选中落选了,斯大林十分得意地说:“丘吉尔,你打赢了仗,人民却罢免了你。看看我,谁敢罢免我!”丘吉尔说:“我打仗就是保卫人民有罢免我的权力。”希拉克时代,希拉克做总统,他的反对派德尔维潘做总理。两个政敌合作,竟然带着法国走了若干年。施罗德做德国总理时,他度假时只能开自家的旧车,而保镖乘的却是豪华防弹车。这很可笑,但绝不是人们所说的那种作秀。德国制度规定,总理休假是无权动用公车的;但总理无论是上班,还是休假,保镖却不能休息。以色列很小,但那个国家的形象一点也不差。沙龙做总理时,记者问沙龙之子:“你为什么总成被告?”沙龙之子回答说:“因为我是总理的儿子。”沙龙之子因地位特殊,芝麻粒大的事,都会被司法和媒体纠缠不休,乃至穷追猛打。
日本很东方,但那个国家的形象也不错。现任首相菅直人做议员时,年薪三千万日元,一年的收入就可买套里外精装修的房子(两层楼、一百平方米的小院带地下车库)。可做议员开销很大,工作聚会、演讲器材、交通费用,乃至助手的工资,都得自掏腰包,不能让纳税人埋单。菅直人年年做议员,年年倒贴,以至于弄得他连套房子都买不起。因为制度好,日本官员很难贪污。所以,在日本有了钱才能当官,才能效力国家,服务于民;而不是当了官才有钱。
上面所举,抛砖引玉而已,但无一例外都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形象。有些事也许不大,但却深深地感动着世人,让我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国家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