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好暖好暖，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如妈妈慈祥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心爱的孩子。我陶醉在这暖暖的阳光里，享受着人间温情。
妻子领着儿子去岳母家了，我难得睡个懒觉，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迷迷糊糊间听到有缓缓的敲门声，心想或许是修管道、收卫生费的工作人员吧?这也太敬业了，大周末的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当然也不排除是外卖小哥走错了单元，他们是无时不在的。
我通过猫眼向外瞧，见一位粗布衣褂、农民装扮的老大娘站在门外，右手迟疑着准备再次敲门。我打开门询问缘由，见老大娘满脸堆着笑。
“大侄子，你知道对门的人去哪里了吗?”
“您是?”我问。
“我是孩子他奶奶。这不嘛，新土豆下来了。我儿子一家都喜欢吃，给他们送些个。可敲了好半天的门，没在呀。”老大娘显然有些紧张，但意思表达的还算完整。
“哦，大娘，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不然，您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说话间，我看见对面门口放着两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沾有黑黝黝泥土的土豆。
“我今儿早临来时，光顾得高兴，就忘了打电话，你说这人老了记性就是太差，总是丢三忘四的。”老大娘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了，我前儿个给儿子打电话了，他说在市场上买土豆就行，不用我送了。可大孙子正在长身体，吃我这个好，上了化肥、喷了农药的不把握呀。”
“那您现在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时候回来。”我说。
老大娘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有电话，前儿个是用我侄子电话打的。”
我转身走进卧室，拿来自己的手机问大娘儿子的号码。老大娘背得非常熟练，根本不像她自己形容的记性太差。
“您好，哪位?”里面有些嘈杂，但礼貌的男中音很清晰。
“我是您对门，您的母亲要和您说话。”我把手机递给了老大娘。
“土豆，我给你送土豆来了，又大又面，好吃着呢。”老大娘把手机紧紧地贴在耳朵上，生怕落了儿子的每一个字。
“什么土豆、土豆，我和你说过多少回了，在外人面前别叫我土豆。”老大娘的儿子声音很大，显得有些不高兴。“对对，你看我这记性。”老大娘望望我，现出满脸的歉疚。
“小军啊，妈今年这土豆可好吃了，是忒好的种子，自家的地儿，施的还都是农家肥。炒土豆丝、炖土豆块、捣土豆泥、熬土豆汤，样样香。”
“知道了，知道了，我陪孩子逛动物园呢。”
“中，中，那你们小心着点儿啊，告诉大孙儿，猴子可千万别碰，急了它挠人。”
“我知道了、知道了。”小军有些不耐烦。
“中，我不说了，我在这儿等你回来……”老大娘还没说完，儿子那边已经挂断了。
“我家小军啊，平时可有礼貌了，就是一着急嗓门大。”老大娘把手机还给我后仍不停地解释：“老头子走得早，我家小军逢年过节都给我寄钱，可孝须了。”
“大娘，您到我屋里等吧。”
“不了，下面还有土豆呢，我再去拿。”我看了看地上的土豆，每袋少说也有10来斤，两袋就是20 斤左右。没电梯，老大娘提着爬上七楼，会很累的。于是我关上房门，随着老大娘走下楼去。
楼门口停着一辆十分破旧的三轮车，厚厚的尘土落满了车身。我说：“大娘，您家距离这儿多远啊?”
“六十多里地吧，天刚蒙蒙亮我起的身。”
“您怎么起得这么早?”
“好久没有见到儿子和孙子了，想他们想得难受啊，还不如早点走。”
我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上午九点半，老大娘应该是蹬了几个小时的车子。于是，眼前浮现出老大娘挥汗如雨、行进在坎坷的村路上的场景。再看土豆，至少还有大大小小几十袋。重车、土路、遥远，老大娘的艰辛可想而知。
“大娘，您怎么拿这么多土豆啊?”
“孩子，咱们这里冬天长啊，多存点白菜、土豆用着方便。”
我和老大娘上上下下忙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土豆全部提上来。我腿有些软了，老大娘的双臂也在不停地抖着。
“本来是用麻丝袋子装的，可我扛不动，就换成了一个个塑料袋。”老大娘感激地望着我。
“大娘，我要去参加一个婚礼，您到我屋里等吧。”
“不了，不了，你去忙吧，台阶这么光溜，舒服着呢。给，大侄子，拿两袋儿土豆尝尝，如果吃着好，就管我家土豆，不，管我家小军要。”老大娘很慈祥，眼里柔柔的，如我赖在床上时暖暖的阳光。我连声道谢，走过去把老大娘拥在怀里，心想：“妈妈，您为何去得那么早，而把儿子扔下，如果我有一个这样的妈妈，该多好!”我拍了拍老大娘的后背，又从室内拿了一个坐垫：“大娘，您坐着它，免得着凉。”
中午和朋友们喝了顿酒，下午打了会麻将，晚上闹洞房，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到家。来到七楼，我跺跺脚，声控灯没亮，于是摸出钥匙准备开门。
突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我大惊，急忙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才发现是老大娘。或许是睡得太熟，人竟躺到了地砖上。此刻老大娘也惊醒了，急忙站起身说：“你看我，人老了，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我说：“大娘，您还等啊。”
“等啊，我回去也没事儿，在哪儿都是待着。”
“那您就来我家等吧，有床，有沙发，您随便选。”
“不了，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年纪大了睡觉轻。”
我掏出手机给小军打电话，接通后蜂音响了两声，里面便主动按断了。我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给老大娘拿了一条毛毯，没等她说话，就含着泪跑掉了……
按惯例，我喝酒之后会睡得很沉，但不知怎的，当晚思绪纷乱无法入眠。我时不时地透过猫眼去看看老大娘，借助晨光，见她老人家或许是怕睡梦中毛毯掉落在地上被弄脏，所以叠得方方正正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
看到这一幕，我泪湿双眼、心潮起伏，反复思考究竟什么是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