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童年是幸福的,他的童年却是凄惨的;别人有母爱的温暖,他的母爱却是缺失的。
忆往昔,3岁时父母离异,9岁起到处流浪,一条寻母路坎坷而漫长,刘强时常感到钻心的痛。
刘强出生在豫东平原上的刘家寨,这里位置偏僻,鸡叫能听三县。由于交通闭塞,靠天吃饭,村民们守着贫瘠的土地一直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多数青年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却因生活拮据,迟迟找不到对象。
刘强的父亲刘半通,原先就是一个“光棍”,父母早亡,住着两间茅草屋,七漏八淌,房屋的土坯墙经过多年的风刮雨淋,勉强地支撑着上面的屋顶,四周没有院墙,只有一条黑狗实地守卫在房前屋后,时不时地狂吠。1982年,已经三十多岁的刘半通终于时来运转,他分得了责任田,缸里粮食多了起来,并且收获了自己的爱情,和邻村一个姑娘李凤英结为伉俪。李凤英脸上有几个麻子,却温顺善良,踏实能干。第二年,他们生了一个男宝宝,取名刘强。由于村里到处是泥巴路、泥巴房、泥巴墙,刘强像村里其他小孩一样,被称为“土垃孩”。
刘强的出生,使刘家有了后续的“香火”。按理说,刘半通应该更加疼爱自己妻子,家庭会更加和谐。但他从小失去父母,身心受过沉重打击,脾气非常暴躁,三天两头打骂妻子,李凤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常常以泪洗面,后来忍无可忍,只好与刘半通离异,带着3岁的儿子回到娘家,把刘强寄养给嫂嫂抚养,自己外出打工。
一晃半年过去了,刘半通一人无聊,忽然想起到赵凤英娘家要小孩。一进院,看到刘强正在院内拿个树条“骑大马”(即把树条骑在档下来回跑动),刘半通不由分说,上前抱起刘强便走,刘强吓得“嗷嗷”大哭,李凤英的嫂嫂正在屋内,见状急忙跑来争夺孩子,但是一个妇道人家怎能厮打过一个大男人,最后,刘半通抱着刘强扬长而去。
李凤英在外地听说刘强被刘半通抱回家中,明知自己身单力薄,要也要不回来,也就作罢。少了一些牵挂的李凤英,又因打工地点路途遥远,与娘家人渐渐失去了联系。
后来,刘半通经人撮合又娶一个二婚女人康甜甜,康甜甜对刘强虽然不错,但刘强并没有母爱的感觉。到了上学的年龄,刘半通领着刘强去学校报名,交了学杂费,刘强在学校很争气,学习成绩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第二年,因经济条件不好,刘半通又逼他退学。刘强的老师了解了刘强的家庭情况后,不舍得这么好的孩子辍学,就替他交了学费,刘强得以继续读书。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刘半通恶习不改,对康甜甜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继续实施家庭暴力,康甜甜无法继续生活下去,又与刘康分道扬镳。
康甜甜离开以后,刘强就成了刘半通发泄的对象,一句话说不好就连打带骂。一次,刘半通用茶缸砸在刘强的鼻子上,疼得刘强嚎啕大哭,留下了一道伤疤。还有一次,他掂起正在磨着的刀顺手一撇,划破了刘强的胳膊,鲜血直流,又留下一道伤疤,这两道伤疤跟随了刘强一辈子,他幼小的心灵中充满了恐惧感。
“妈妈”这两个字,对刘强来说是多么的渴望、沉重和遥远。他只会在梦里见到自己的母亲,隐约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在急匆匆地向他走来,他一边往前跑,一边喊:“妈妈!妈妈!”倏忽之间,那个女人却不见了。
刘强9岁那年,一个人贩子得知了他的处境,把罪恶的黑手向他伸来,趁刘半通不在的时候,人贩子找到刘强,先与他套近乎,然后问道:“强子,想不想妈妈?”
刘强早就渴望见到妈妈,脱口就说:“想啊,我天天都想妈妈!”“我可以带你去找妈妈,还坐火车,你愿意和我一块去吗?”
“好哇!”
“今天晚上,我在村西头树林里等你,坐火车去找你妈妈,但这事千万别让你爸爸知道,要是叫他知道了,我们不但走不成,你爸肯定打死你!”
刘强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当晚,人贩子带着刘强出发了,他们搭上开往北京的列车,又在北京车站转车抵达沈阳,在沈阳又换乘公共汽车,来到一个小山村的农户家中。人贩子指着一位中年妇女对刘强说:“强子,这就是你的妈妈,这里就是你的家。”这位中年妇女早有准备,急忙上前拉着刘强的手说:“好孩子,我们想你想坏了,赶紧上屋吧!”说罢,就把刘强扯到屋里,拿出为刘强准备的新衣服,让刘强穿上试试,然后往刘强嘴里塞了些糖果。人贩子则趁刘强不备时,偷偷地溜走了。尽管养母对刘强很好,但母爱是有味道的,刘强嘴里喊她妈妈,心里并不相信这是自己的亲妈。后来,刘强几次私自逃跑,都被抓了回来,好在养母是一个慈善人,每次抓回后,都没有打他骂他,只劝他好好呆在家中。但是,母爱是所有人都替代不了的,刘强一心寻母,最后还是成功脱逃。
逃出后,一路上更是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不知往哪里去,更不知道怎么生存,吃的东西,能捡一点就捡一点,能要一点就要一点,晚上就睡在街头、车站或桥头下,垃圾堆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在这里有时可以寻觅到丢弃的衣物、能换钱的塑料瓶以及一些尚能吃的食物。
生活中的这些困难只是一个方面,比这更可怕的是一些小偷、流氓盯上了他,要他参加丐帮或团伙,逼他偷盗、要钱、欺骗别人,为此他挨过不少打,受过不少虐待,结果都被他一一拒绝。他说:“我虽然小,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
每到一地,刘强就四处打听母亲的下落:“你们见过李凤英吗?”得到的是一个又一个的“NO”。
十八岁那年,刘强来到太原,到了一家饭店打工。老板看他孤苦伶仃,很是能干,而附近一户人家,老两口想要个儿子,就牵线搭桥让刘强给他们当养子,刘强早已没有了家的感觉,便答应下来。但是养父养母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父母,他寻找生母的念头一刻也没有停止。
在饭店打工时,刘强遇到了本地来打工的姑娘赵枝花。刘强看赵枝花年轻漂亮、温柔大方,认定她就是自己心中的女神,赵枝花看刘强忠厚老实、踏实能干,把他看成了自己的白马王子,二人情投意合,很快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他们恩恩爱爱、难分难解之时,赵枝花在回家的途中突遭车祸,不幸去世,刘强如五雷轰顶,又沉浸在无限的悲愤中。
赵枝花去世后,刘强想换换环境,就去了一个煤矿。进煤矿要进行笔试、面试,这对文化水平很低的刘强来说,是一个大难题,但他以蚂蚁啃骨头的精神,认真学习有关知识,反复背诵一些题目,很快过了关,在矿下一干就是八九年。期间,一个工友对他很好,他们成了莫逆之交,后来煤矿出了事故,那个工友再也没有上来,刘强背着工友的尸体,一路走,一路哭,硬是把他背了上来。这个工友的死,对刘强触动很大,他决定离开矿山,去广州闯荡,再尝试一下,找一找自己的生母。
在广州打工之初,是刘强最消沉的时候,但正是在这里,刘强结识了自己的妻子马文霞,马文霞好像生命中的天使,穿过层层面具走进刘强的心灵,用一种双方都懂的语言,与刘强进行对话和交流。刘强很感谢自己的妻子,他说:“没有马文霞就没有我的今天。”他们二人,相敬如宾,互相鼓励,拼命干活,拼命挣钱,希望以后家庭更幸福。
但无论何时,刘强心始终没有放弃“大海捞针”,他说:“只要能活着,一定要找到母亲,拼凑起自己人生梦想的最后一片碎片。如果母亲不在了,要去墓前,磕上三个响头。”
马文霞看刘强寻母心切,就通过网络、电台、电视台发布寻人启事,通过电视台栏目及报警方式,帮助刘强寻找母亲。她说:“现在科学技术发达了,可以进行DNA鉴定,找到的可能性更大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2021年通过远程DNA比对,李凤英终于露面了。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刘强“扑通”一声双膝跪在母亲面前,泣不成声。李凤英抚摸着刘强的头,用嘴吻了又吻,哽咽着说:“我后来打听,你离家出走了,你爸爸也去世了,我天天想你念你,就是没法找到你。”
刘强问起了母亲的情况,李凤英告诉他:“她外出打工时,与福建的一个人结了婚,没有再生儿育女,男方也无儿无女,目前都靠吃低保生活。”刘强说:“我不管你现在是穷是富,那怕你一无所有,我也要接你回家,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妈妈的温暖!”“那个老头怎么办?”“我把养父一块接来,管你们吃住,将来为你们养老送终。”听罢,李凤英泪如泉涌。
从1991年,刘强四处流浪,开始寻母,到2021年,母子团聚,共享天伦之乐,时间跨度整整30个春秋。
长路总是弯弯曲曲,路途总是风风雨雨。一条漫长、坎坷的寻母路,留给世人的是温暖和感动。
2022.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