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冬天的寒冷就这么过去了。
伊犁河水重新汹涌的时候,我看到村子里堆得高高的柴垛上的积雪也已经融化了,身上的衣裳也一件件地褪去,一个冬天的寒冷就这么过去了。
而这,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只是一场春雨从有到无的过程。
睡醒之后,才知道这一觉从一个季节睡到另一个新的光景。
春雨,就是从夜里开始下起的,季节的界限就是那么分明。
等到凌晨,屋檐下的冰凌已经了无踪迹了。屋顶上的冰雪也都跟着春雨在滴落,从屋檐下涓涓地流去,而后循着小渠,转过几道弯后终于汇进了伊犁河。
于是,伊犁河重新开始汹涌澎湃了。
在漫长的冬季里,挂在屋梁上憋得就要发霉的玉米,在夜里松了口气。在猫经过它们身体的时候,猫似乎感觉到了些许玉米的欣喜,围着剥了皮的玉米,走了一圈又一圈。
一个冬天的寒冷就这么在不经意里过去。
乡野里就要热闹起来了。在春雨的淅沥中,玉米的拔节和水稻的滋长的声音,远道而来,停在了乡亲们手中的犁铧前……
牧歌
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悠长的调子和布谷鸟的歌声一起随风而来。
在开满红花的萨尔布拉克春牧场,开垦荒地的哈萨克汉子伴着奔跑的羊群,一一走进了油画里。
在春雨淋过之后,绿油油的牧草,循着牧歌走进牛羊的肚子里。
羊粪都成了炊烟,一碗碗飘满奶皮子的奶茶端进了毡房。
而端坐的阿肯,早已经调好了冬不拉琴。
故乡的谣曲顿时传遍了整个草原。
那些远走高飞的鸟群,听罢——绕了一大圈,旋转而回……
草原石人
它们是草原的看守者。它们是草原的卫士。
几千年了,就那么屹立在时间的深处。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风从远方吹来,又向远处吹去。雨来了又去,总是来去匆匆。
经历过风风雨雨之后,它们内心更加纯洁,信念更加坚定。誓要陪伴草原的朝夕到永远。
——我说的是伊犁草原上的大型石雕人像。
——草原石人。
哦,那些被选为雕刻石像的岩石多么幸运。从一块毛坯的岩石到雕刻精细,栩栩如生的全身像、头部、脸型,要怎样的福气呢。
那右手高举着酒杯,左手紧握着战刀,猎犬在身边环顾着四方,头戴王冠的王子;还有,五官俊秀,亭亭玉立,秀发梳了十多条垂至腰际的辫子的公主。
你们曾经是一对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的恋人么?
相约共同在伊犁草原上相守千年,海枯石烂,沧海桑田,大约就是如此了。
当我在昭苏的小洪纳海,在霍城的萨尔布拉克,还有在特克斯,面对散落在伊犁草原上的一尊尊石人,我该怎么来表达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