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是我童年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最纯最美的回忆。
我四五岁常坐在家门口看地上那些忙碌的蚂蚁发呆时,总会这么想,要是我家也有一个秋千就好了。
隔壁家的星儿带我和村里的几个小伙伴体验过她家的秋千,那天她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很棒,对吧?”秋千用两根粗长的麻绳系住编织袋的两端,吊在两棵粗壮的杨树树杈上,由于两棵杨树的高度不一,所以绳子的长短不同,高大的杨树的枝叶撑起巨大的伞荫,看上去有趣、美好又可靠。
这个秋千,我需要踩着小凳子爬上去,既可以坐,也可以站,站在上面的时候,我们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平衡,地面是松软的泥土,摔下去和地面亲密接触,倒不担心会很疼,只是想如果弄脏了衣服,回家定会挨大人的骂了。
或许那时的我太小,或许那个秋千足够大。我总盼望着要是躺在秋千里数星星,看看月亮该有多棒啊,即使有不识趣的蚊子来捣乱,我也不会介意的。
后来转到了镇上幼儿园的大班。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我就欣喜地发现里面有两个秋千。那是用两根粗铁链吊着的黑色的轮胎。我刚开始坐上去的时候,总是担心自己从轮胎中间的洞掉下去,后来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我发现这种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每天放学后,我都会第一个跑向秋千,坐在上面慢慢地荡,安静地等着爷爷骑自行车来接我。我不敢荡得很快很高,因为害怕突然到来的爷爷会担心,那在回家的路上就不能讲我开心地玩秋千的事了。
再后来,爷爷为我和弟弟一人做了一个秋千。爷爷在村子很远的地方养鱼,他在承包的两个池塘之间砌了一间砖瓦房。里面放了一张床,两个小凳子,一个小木桌。屋外则杂乱地摆放着几盆仙人掌。我们的秋千就吊在砖瓦房伸出的那根横梁上。
不知是我长得太快,还是秋千太小,秋千已不能完全安放我的身体,所以那种摇荡的惬意也大大打了折扣。但对于我和弟弟来说,当时也没有什么比秋千更好玩了,我和弟弟轮流荡着秋千,等候爷爷归来。
有时爷爷会带来几只嫩甜的莲蓬,有时则会给我们带来惊喜,他似乎总能捡到一些野禽下的蛋,米色带点灰褐斑点的那种最普遍,他说是野鸭蛋。我和弟弟常常把那些蛋放在秋千上,荡啊荡,希望毛茸茸的小鸭子突然啄破蛋壳钻出来。但不幸的是,一只也没有,有些蛋还被我们弄破了。之后,我们在仙人掌旁边,用干草做了个窝,将蛋放在窝里,期待有一天野鸭妈妈能找上门来,把小东西们孵出来。
隔几天,我们就会去看野鸭妈妈来了没有。那时,阳光温暖地照在脸上,风和缓地吹着,池边柳树的叶子也在风里拍打着手,想把上面的灰尘赶掉,就像爷爷给池塘里的鱼喂好了草料,拍打着身上的衣服一样。
印象里,爷爷那时候还不老,干活不那么吃力,等他忙完,就会招呼还在荡秋千的我们:“快下来,回家吃饭啰!”
我们坐上爷爷的电动三轮,爷爷发动车时,不忘提醒一句“坐稳啰”,我回头看看爷爷的小屋,一阵风拂过,那夕阳里的秋千又轻轻荡了起来,像是在跟我们说再见……
长大后,父母把我带到城里上小学。小学里没有秋千,也没有爷爷接送。每天放学后,我都不哭也不闹,像其他小朋友一样,乖乖地等着父母来接。我心里默默地盼望着奇迹的发生,那就是爷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可是,爷爷始终没有来,只有一阵阵的风吹过,树叶又拍起了手,想把身上的灰尘都赶走……
现在,爷爷不再养鱼,他终于搬到城里和我们住到了一起。我还是喜欢给爷爷讲有关秋千的事,爷爷也还是像以前那样静静地听,静静地笑……望着爷爷的满头白发和满脸皱纹,我觉得爷爷好像是突然之间变老的。我忽然想,秋千就像时光的钟摆,荡啊荡,荡走了许多一去不复返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