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两块大小不一的花池。
今年早春的一天,我和奶奶吃中饭时,她突然讲道:“过两天我该给院子里的花池买些种子了。”我有些诧异,原本我都做好小院子被荒废的准备了。
往年爷爷在世时,每当小卧室窗前的娇红开得正艳时,他便按捺不住,把水管一节节接好,步履蹒跚地去买种子了。等到天气回暖时,便在小院子里忙活起来,我想上前帮忙,却被训道:“一边玩去,别来打扰我。”于是我又安静地坐在门边,看着爷爷敞着院子的门,穿着沾满泥巴的鞋进到屋里,把水管接到水龙头上,又在奶奶的唠叨声中出来继续浇水。“说了多少次了,让你进门换鞋,你就是不听,踩着个脏鞋就往屋里钻,你就不能注意一下吗?你那么着急干什么?生怕不摔跤吗?我看你摔倒了咋办!”而爷爷总会满脸不耐烦地回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又去忙他的“事业”了。
就这样,小院的春天里,总是缺不了那些逐渐萌发的绿意、爷爷忙碌的身影以及奶奶的絮叨声。从始至终,小院子都是我和爷爷的“秘密基地”,而奶奶总是在善后被爷爷弄得一片狼藉的家。
爷爷去世的前几天,已卧床不起,家里人忙前忙后,小院里杂草横生,也失去了往日的繁盛。爷爷去世后,家里人继续忙着料理后事,不经意间,冬天便到了。
冬天的小院十分萧条,四周光秃秃的,爷爷劳作的工具也在墙角边随意扔着,小院一下子失去了爷爷在时的生气。那个通往小院子的门,紧锁了一个冬天。
家里也冷清了许多,没了爷爷,奶奶少了很多絮叨,总是坐在沙发上发呆。爷爷在世时,两口子常常会因为各种事情争吵两句,小院子便是争吵的主要原因之一。而现在,奶奶口中说的最多的话,从对爷爷的不满,变为对爷爷的怀念。当时只道是寻常,回首,竟是阴阳两隔了。
奶奶在小院里干活时,进出门定会随手关门,也会记得换鞋,不会把家里弄出泥脚印,不像爷爷一样干起活来急急匆匆。她只会沉默地在院子里,有条不紊地干着活。干活时的奶奶少了些絮叨和埋怨,多了些眼泪和发呆。
恐怕以后的每年都会如此了,在欣赏小院春色的某个瞬间,想起了刻在记忆深处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