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故乡是一条静静的河,在你的生命中缓缓地流淌,最终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的故乡于我,便是这样一种存在。
多年未归,终于踏上了回乡的火车。我对那里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六岁的年纪,姥姥家的房子还是黄墙平瓦,稍长我几岁的姐姐带着我爬树摘石榴,大大的石榴树像位宽容的老人,无私地纵容我们采撷它的果实。用力掰开外面橘红色的果皮小心地嗅着那诱人的异香……记忆清晰,过往的一幕幕都浮现在我眼前。火车轰轰烈烈地向前驶进,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闪过,提醒着我,故乡,就要到了。
清晨六点,我昏昏沉沉走下火车,迎面而来的冷风和拥挤的人群让我清醒了不少,才发现整个城市正被晨曦温柔地笼罩着,混乱的人群让我恍惚觉得这个曾经那么熟悉的城市竟叫我如此陌生。
匆匆放下行李,迫不及待地赶去老屋看看。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去,穿过满是青苔的石板小巷。到了,到了,就快到了,兴奋的笑容迅速爬上脸庞,心跳越来越快,沿着熟悉的小路,一口气跑到老院门前,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吱呀”一声推开了那扇还带着湿气的残木门。眼前的景色使我不禁愣在了原地——老房塌了。
尽管姥姥姥爷早已不在,我却还固执地认为那样坚不可摧的老屋永远不会离开我,却忘了老屋没了人烟如何捱得过孤独寂寞,更捱不过时间的流逝,终究沉闷地倒下,拥抱大地,始于尘土,归于尘土。
满目萧然,我的童年记忆也仿佛一同埋在了这片废墟下。恍惚看见姥姥的身影正在忙碌着为许久未见的儿女做饭,尽管知道他们很快就会离开,姥姥的喜悦还是溢于言表。姥爷微笑着伸手将一只捂得暖暖的桔子放在我的手心,慈爱地拍拍我的头……忽然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泪水渐渐满溢,不甘心地落下,像是院门被推开时发出的沉重的叹息。
不,还有一间院子,一定还在,我固执地向一旁的小院跑去,心里念的全是那座红窗青瓦的老屋和屋前那棵上上下下不知爬了多少遍的石榴树。然而,现实总令人失望。老屋不在,那棵石榴树也只剩下一截矮矮的树桩。鼻息间仿佛还能闻到姥爷泡的乌龙茶那泛着淡淡苦味的茶香。只是故人不在,连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滕子京曰:“只需凭栏大哭一番乃快。”
那装着我整个童年时光,令我无法忘却的老屋在时间的流沙中终究慢慢腐朽,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像释怀了什么,摆脱思念,摆脱孤独,化作尘土,归于大地。
我的故乡,我的老屋,默,陌,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