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与文人,是有区别的。文人的区别,不仅仅是文化或思想的区别,还有如何选择存在方式的区别。
文人以何种方式存在,也便形成了文人的等级。
一等文人,大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品质,胸怀天下、心系苍生,不畏强权,不媚世俗,他们不仅有独立的人格,更有坚定的信念。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古代文人的追求与理想;“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是现代文人的职责与担当。
此等文人,可遇不可求,自古而今,屈指可数者,不过屈原、司马迁、鲁迅之流。
二等文人,多是普通人物。或才华外溢,或藏愚守拙;或谦谨狷介,或恃才傲物。此等文人,大约有两类:一类如老舍,只要能让我写,写什么都可以。没有自由,没有思想,亦也无所谓;一类如张爱玲,喜欢独立,喜欢自由。没有自由,不能独立,要么离开,要么不写。然而,无论老舍,还是张爱玲,他们都无法摆脱时代或社会对他们嘲弄或消磨。老舍委屈求全,写出许多违心作品,依旧逃脱不了红卫兵小将残暴的皮带、拳头、凉鞋和屈辱的唾沫,只能带着对人世间的不解与绝望,投进太平湖。张爱玲虽然倔强地离开大陆,甚至离开母语环境,却从此再无《倾城之恋》、《金锁记》这样的作品问世,只能做一做《红楼梦魇》之类的考证。
又有一种文人,他们却能以文字或文化为器具,或谋利,或谋权。谋利者,堕落为唯利是图、坑蒙拐骗的文化掮客。谋权者,攀爬为颐指气使、打压异己的文化官员。
文化掮客,如蝇如蚊,追腥逐臭,因而无处不在,无脸不露。文化官员,附庸风雅,逢场作戏,亦是无处不在,无脸不露。
名与利,既不独立,更不对立,反而能互为利用、互为交易。因而,文化掮客和文化官员走得最近,关系最密。他们常常一个搭台,一个唱戏,在名利互惠的同时,将文化贱卖为娼妓。
此等文人,已是文人叛逆和文化罪人。
当今文坛,文人大多沉迷名利,俗不可耐,或相互吹捧,或自我吹嘘。更好占山头,拉大旗;远者褒,近者贬。权贵面前,或低声下气,或阿谀奉承,笑脸吹捧,低首摇尾,全无一丝骨气,尽是奴才模样!
呜呼,文道久不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