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夜
每次复制夜晚
都会
爱上夜
爱上她松动的拉链
爱上黑
也爱上灯光
忽略光源
在模糊的边界
爱上影子
随时掏出钥匙
打开面孔上
若隐若现的墨色
爱上夜的幽深
是幸福的
住在里面的人
不需要看清对方的容颜
相互赤裸
也不用知道扣子的想法
爱上夜路
躲开盛开的月光
寻找亲人的雨水
爱上黑发
爱上发芽的鞋子
冷十月
最喜欢
秋天将要消失的那些片断
比如大树
羽毛一夜间被风拔光
比如黄色红色
被镰刀削去根部
比如灵魂缩进围脖里
特别是日暮
走进黄昏的人面孔模糊
只要他们走进黑夜
才会变得清晰
把自己关进夜里
这样的事我经常干
把自己
关进夜里
有些东西
很深
不能用灯光
打捞
只能用
比夜更黑的东西
把他们
找出来
操 作 (组诗)
车
这些有序排列的车床，这些飞速运行的车床
锋利的刀具，寒光在刃口闪现，等待粗糙的毛坯
必然遭遇刀具的毛坯
车去凸凹的外表还原钢铁的华美
铣去浮躁的心情感受被雕琢的规则
刨出生命的键槽与机遇同在
而后的滚齿，不仅仅为了咬合另一件齿轮
走下车床的部件异常精密
被注入心血后留有余温。触摸时的手感舒适
像触摸一个带齿边的句号
四周被遗弃的无数铁屑
钳
生病的机器外形完整，没有痛苦的表情
没有死亡的逼迫。它期待着阿卫的关怀
阿卫被溅满油渍的工装裹着
走来时手持工具，中指顶破的手套仍在使用
阿卫与同伴松动六枚螺丝
脱下外罩的机器腹腔敞开
暴露着所有的脏器。破裂的油管类似盲肠
需要认真的缝合。而失去润滑的曲轴几乎骨折
必须摘除后实施移植
肢解与安装的过程熟练又枯燥
工装上的油污越来越多。其实这次手术省略了麻醉
没有抽搐也没有病中的呻吟
铆
下料类似于前哨战，切割的角铁与圆钢的散乱堆放
像无政府主义的泛滥。将要走下图纸的结构
跃跃欲试，表示新生的秩序或欲望
将钢铁与钢铁铆在一起，将坚硬与坚硬组合
而坚硬的由来其实柔软
劳作者的双手柔软，空气与阳光柔软
就这样铆成三角的支撑。凝固的力
是铁塔的底座，向上延伸的结构延伸力量
任狂风在塔尖肆意穿梭
无法摧毁的力，最终源自无数颗铆钉
意志坚硬的铆钉，力挽千钧的铆钉
本是劳作者柔软的手指
电
交流与直流，无形的流动有限也无限
在设定的河床上通向目的
需要安装控制开关
点动器械的按扭，启动或停止与电有关
红皮线黄皮线兰皮线
输出或输入，像血管的网络布局
不要忘记接地，以及可靠的绝缘
接头的方式没有改变
金属的线头像手指，相互缠绕的手指
需要终生握紧对方的手指
传递热流时，传递同生共死的关系
正极与负极的选择至关重要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像男人和女人。你必须精心操作
拒绝短路，拒绝灾难的电弧
其实你不得不承认
生活中的短路无可奈何
最后我要告诉你，好兄弟，注意安全
焊
让钢铁开出花朵的，是一支没有火药的枪
花朵，我所钟爱的花朵
如怒放的菊，刺痛猛烈的寒风
将钢板与钢板对接的，是一支没有火药的枪
焊缝是一条激情的拉链，无人能轻易打开
努力拒绝砂眼的，是一支没有火药的枪
密实的焊口不躲避探伤者的验证
谁也不能让我的钢铁受辱蒙羞
光芒在夜里喷薄的，是一支没有火药的枪
不要让黑暗淹没我的钢铁，不要让光芒转瞬即逝
离开钢铁的枪手心中沉着钢铁
离开钢铁的枪手接近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