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恰冰川
群峰冷冷如阳光下的黑夜
斜坡上 明永恰冰川领导洪流逆转
一直涌到世界之巅
冻结于绝对之白
它们朝它们的圣
尺度消失处
道始
神在森蓝色中
令崇高者永怀困惑
最高 是搁浅在顶峰之上
还是秘潜于经文的某一节?
东竹林寺的诵经之声告一段落
隐身云端的剧场拉开帷幕
诸僧离座提着落日之袍嬉戏在天空之庭
哦 在那儿 一步不是一个脚印
脚踏实地者永远无法抵达
哪怕揣着荷马史诗 冰镐和
暗藏在各种蓝图中的意志
智慧在焦虑中等着腐烂
英雄必然失败
他们的墓在途中
觉悟到美之虚无的是那些
定居在雪线以下的牧人
他们放下猎刀
跟着沉甸甸的妇人去大地上生殖
解放炊烟 烧制陶罐 酿青稞酒
哦 瞧那常绿的草甸上
牦牛们低头感恩 千年如此
苍鹰只在坡底的黑森林上盘旋
牦牛们
再次回到中甸
秋天依旧灿烂
青稞粒粒金黄
哈达裹着雪山
萨荣村的此称长大了
穿上鞋来到县城
在《迪庆日报》上班
那些黑牦牛还是不看我
继续嚼它们的干草
哎 老牦牛
我也老了
你怎么还不抬起头来!
松赞林寺
后生们正在锯木
重建护法殿
哦 原材料还是老样子
云南松 白石灰
墨斗和刨花
奠基的大理石
都是老样子
弯腰抬起大梁
赤着胳膊 光着脊背
像拉奥孔那样用尽全力
脚后跟蹬得泥巴窝下去
抵到硬处 支住他的摇晃
都是老样子
要把事情再说上一遍的话
也还是那些话
“石头安在这儿
柱子竖在那边
再加点儿水……”
卡瓦格博
召群峰罗列于此
领袖聚会
冰川铺起地毯
拥戴为首者
大地俯伏在凹处
岩石光明 一堆堆结束于磊落
溪流股股自悲伤涌出
林间落叶熄灭
看不见根基
无数肉眼盯着黑暗
2006年10月23日中午1点10分
藏人阿布思南在山底告我
此乃卡瓦格博
我们的神
自祖母告诉母亲
自母亲告诉阿布思南
自藏语传进汉语
神啊 乃一佩银盔玉甲之勇士
雄狮踞右 飞龙腾左
前有大鹏 后有黑罴
颇似“左牵黄 右擒苍”者
卡瓦格博
威名像水一样流布
无数命名死于时间之册
“必也正名乎”
唯名卡瓦格博
我牙牙学语
卡瓦格博……
念念有词间我坚定不移地走出深山老林
走出侏罗系白垩系
走出印支运动导致的褶皱隆起而形成的
断陷盆地 走出红壤带褐色土
走出高山草甸土带
走出山地亚热带常绿阔叶林
走出暖温带和温带针阔叶林
走出边缘热带季雨林
走出寒温带亚高山森林草甸
走出极高山永久冰雪带
走出海拔6740米的阴影
走出地图上的横断山脉
在滇藏公路21公路处
跟着阿布思南步行进入神殿
卡瓦格博 哦 永恒的卡瓦格博
在你的大殿里我飘飘欲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