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心里有说不出的味道。今天早上,我披件棉衣,挤上去四都的中巴车,算是解脱吧。
打开四都的门,迎面扑来的,是四都的寂寞。
四都,在陌生人眼里,认为是一座大城市,美丽、动人,可你到了那里,感觉完全变了,它卧在一个古老的山沟里,看起来,一点也不顺眼,就连她自己也瞧不起。我置身于她的怀中,竟怀疑起自己的眼睛,难道这就是我要看的四都么?
这里的山,高大,肩并肩地挨在一起。我立在山坡上,岩崖上扬起了一阵风,摇掉树叶,满地都是,稠密如雨,稠密如雪。我踩在落叶上,一点声音没有,气味也没有,无奈涌上心头,我恨那些无情的风,把我要看的深绿、浓绿给赶跑了,见不到山上美的肌肤。就在这时,一些多嘴的鸟儿,掠到这里,见山上绿少了,也似乎成了哑巴。
当我走过一幢幢木屋的时候,心凉,那些木屋有的打着赤膊,有的歪着身,样子怪难看。我亲热地叫喊着一家屋子里的主人,可他们听而不闻。所见到的,是锈迹斑斑的铁锁守着门,炊烟喜欢钻出的瓦片上,被那些青苔毫无商量地擅自霸占。像傻了一样的我,呆在那里。许久,一个老头走近我:“有事吗?这屋里的人,出了门,打工去了,好几年没回来了?”我摸摸口袋,让支烟,点上,他吸一口,吐出来,抬抬浓眉,又跟我说,万余人的四都,出门打工的,好几千,村庄里修公路、种洋芋、栽红薯、扳谷子的时候,看不到年轻人的影子。
沿着山路,往前走,背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我调过头,发现那是一群上学赶路的孩子。他们见我,就像见到警察一样,步子迈得更急更快。我重复着他们走过的脚印,绕过山头时,有个孩子蹲着那里,不动,是他的脚撞到岩头,撞到一块尖尖的岩头,撞破他的脚趾,血冒出来。给包扎时,模糊了我的眼睛。从孩子的口里,我知道她出生只几个月,爸妈就出外打工,把她甩在一个连自己的饭都难糊上口的奶奶那里,幸亏没有三长两短,而今,背动了书包。
孤零零的校舍,依在山脚。石头垒成。没有围墙。一些藤儿,就像一条条的蛇,快爬到教室的后窗,张着嘴,像要吃什么似的。教室的窗户,大多是白纸或报纸糊上的。风,也太霸蛮了,还没邀上一场雨,就先自个儿把它扯得稀烂了,害得坐在教室里的孩子,冷得受不住,不时地搓搓手,揉揉耳,双手围成小喇叭似的,呵着气。尽管如此,孩子手中的笔,仍不听使唤。
夜来了,好像谁得罪了四都。她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话也不想说。山里的灯光也变得吝啬起来,晃到你眼前的,都是些脆弱的光线。渐渐地,夜深了,可她一点睡意也没有,咬出了一点名气或没有名气的狗,催她入眠,不停地“汪汪”,惹怒了天,淋湿了四都的心。
我要离开四都了,雨,越下越大。我知道,这是四都在留我,不许我走,我跟四都反复地说:“四都,冬一过,春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