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祯百般拒绝,他抛出一句:“你要是摔倒了,阿禾会生气。”
接着不等人反应,俯身将培祯接起。她生怕过多挣扎会加重他的负担,只好僵硬地趴在他的背上。
好不容易挨到落地,她说完谢谢就立刻钻进车里。
奚铎笑她:“要不是会说话,我还以为自己背了一尊雕像。”
他一向吝啬自己的笑容与温和,不是针对培祯,只是讨厌她的身份。
毕竟在他心里,缇禾不能被任何人取代。
培祯离开的那天,只留下书信跟养父母告别。
奚铎来送她,她从背包里拿出封存已久的玩偶,着装换成了缇禾常穿的碎花裙,眼睛是他从衬衫上扯下的那两粒纽扣。
她问:“你还记得这个吗?”
奚铎稍加思索,回答道:“是阿禾喜欢的鬼妈妈玩偶。”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偏头看她。
“没什么。”她摇下车窗,呼啸而来的风卷起她散落的长发,将她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未来几年的生活费我已经打进了你的卡里,如果有别的需要,随时跟我联系。”
“好。”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被奚铎打进生活费的银行卡与告别信一起摆放在缇禾的书桌上,培祯只带走了所有玩偶。
她更改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从此再没有出现。
十二
培祯靠着助学贷款半工半读念完大学,每当想起缇禾,她就给自己的橱柜添置一个玩偶。
她怀着缇禾的梦想,短暂体验过教育行业,笑着对玩偶说:“当老师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不过你这么聪明有韧劲,没有专业局限束缚,肯定比我做得好。”
橱柜的空隙快被填满,陪伴培祯的鬼妈妈玩偶早到了该退休的年纪。
将它洗净晾干后打包装进礼盒,培祯踩着高脚凳,将它珍重地放进橱柜的顶格。柜门缓缓关闭,那双纽扣眼睛依旧平和而沉静。
纽扣的主人自始至终没有做过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没有给过她产生非分之想的机会。
多年以前的早春傍晚,像老电影里的慢放镜头,天际的云层幻化翻涌,少年挥手作别的剪影已经模糊而陈旧。
她的前半生是幽深崎岖的地下溶洞,永不停歇的暗河裹挟着回忆向前奔流。
培祯从不后悔隐匿这个玩偶里的真心。
只是遗憾。
只是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