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领养个孩子吧。”明明不是出自本心,缇禾还是一次又一次向父母建议。
她已经得到了足够分量的爱,却忍不住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检验父母的真心。
终于有一次,父母不再搪塞,不再高声反对,而是说:“我们要先陪你走下去。”
缇禾不喜欢“先”这个字,有先就有后,他们的未来蓝图里,没有她的存在。
可木已成舟,她要怎么办呢?
缇禾跟去了与父母存在工作合作关系的福利院,她一如既往地自私,哪怕有一天会离开,也要亲自挑选有相处经历的替代品,时刻提醒父母她曾经存在。
八
缇禾比培祯年长一岁,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了一年,如今和她一起念高一。
学校距家稍远,即便有司机接送,二人还是需要每日早起。缇禾倚在座椅上,睡眠不足引发的头疼令她微微蹙眉。
“干脆住校好了。”她看向培祯,眼睛亮起来,“学校有双人间的公寓,我们去申请。”
知晓她身体情况的培祯哪里敢附和,转换话题道:“你的愿望清单太满,学校公寓管理严格,恐怕不能随心所欲。”
“也是。”思忖完可行性的缇禾泄了气,开始闭目养神。
这个清单是缇禾十六岁生日那年拟定的,完成时限是十八岁生日之前,里面的愿望五花八门,小到收集出门遇到的第七棵树上的树叶,大到背着父母独自游历周边城市。
缇禾吹嘘道:“别小看我的生存能力,我曾经独自在没带零花钱的情况下去南城待了三天。”
从养父母那里得知真相的培祯忍笑道:“你是指钱包在落地第二天被偷走,在警察局待了两天,才忍不住打电话向叔叔阿姨求助那件事?”
她的话还没说完,缇禾已经恼怒地捂住了她的嘴。
当然,清单里也有一些不太可能实现的愿望,比如无法经受刺激的她想要玩遍游乐场的娱乐设备;比如学画几年还没有画出几幅像样作品的她想要拍卖自己的画作供后世纪念;还比如她想要在十八岁前谈一场恋爱。
面对培祯深感不可思议的表情,缇禾很费解:“谈恋爱有什么不可能的?”
培祯回复得老神在在:“因为早恋不可取。”
“早恋的定义是什么呢?如果一个人能活到八十五岁,那十六岁时还没有到达他人生进度的五分之一,这个确实可以称为早恋。”缇禾像模像样地开始分析,“但如果一个人只能活到二十岁,那十六岁时她人生的进度已经走完五分之四,可以称为黄昏恋了。”
“你可以活到一百岁。”培祯倾身拥住她,“所以等你人生进度走到五分之一时,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吧。”
后来的培祯才知道,这个愿望并非无所依凭,缇禾有一位从小相伴长大的竹马,两家半开玩笑地定过娃娃亲。
他在暑期跟随家人去国外参加训练营,推迟了来校报到的时间。
培祯在缇禾的介绍下见到奚铎,是开学半个月后。
“这是我跟你说过的培祯,之前你送我的玩偶,就是她帮我修复的。”
奚铎闻言笑笑:“玩偶而已,每年生日我都会送你新的玩偶,何必将修复一个玩偶的恩情看得太重。”
培祯敏锐地感受到,他对自己这个“鸠占鹊巢”的外来者有敌意。
“这不一样。”缇禾打圆场,“这是十六岁生日时你送我的玩偶。”
她在十六岁那年险些丧命,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两个月,终于慢慢好起来,对于这个共同经历生死的玩偶有着特殊的情感。
“都过去了。”奚铎闻言不免动容,紧接着看向培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出了和三年前同样的问题,培祯也如当初一样回答:“培祯。”
区别在于,三年前的他会将她这样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小人物忘在脑后,而三年后的他不会再忘了。
九
培祯第一次遇见奚铎时,福利院正在为孩子筹备拍摄纪录片,以此提高大众关注度,他跟随新闻系的哥哥一同前来学习。
没那么讨喜的培祯被安排到最后一个接受采访,彼时连轴转了三天的工作人员有些吃不消,奚铎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个采访的任务。
一道显示屏,分隔开两个年龄相仿却性格迥异的孩子,屏幕中的培祯局促而羞赧,屏幕外的奚铎明朗而恣意,学着旁观来的话术问她:“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