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汹涌的世界里,
我们曾经相遇过,
照耀过彼此。
就像雨中升起的朝阳,
短暂但耀眼。
壹
姜雨萱一直是个很理智的人,她从来不相信什么从天而降的感情。
读书的时候看到同学疯狂地追星,真情实感地当女友粉,她就说明星怎么可能喜欢粉丝,望过去乌泱泱的一片不是都一样。
姜雨萱从小就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她不想跟明星谈恋爱,她想成为明星本人。
但她没有想到,在她真的成为万众瞩目的女明星之后,居然真的会在意人群中一个普通的小粉丝。
这么说其实有些自夸的成分了。虽然此刻姜雨萱面前有一群人在大喊她的“艺名”,场面热闹得像是什么国际巨星驾临;虽然姜雨萱的粉丝确实热情到堵住她上班的路,让她寸步难行;虽然姜雨萱的工作岗位上也确实写着“演员”两个字。
无数个“虽然”之后的“但是”是——如果明天换一个人站在这里,场面依然会如此。
因为他们呼唤的并不是姜雨萱本人。
而是她扮演的——一个动物。
姜雨萱是一个人偶演员。
她在一个游乐园上班,每天戴着沉重的头套,穿着厚实的毛绒衣服,被迫把五根手指塞进一个四指的爪子里。她不能开口说话,只能从人偶的眼睛中勉强看外面的世界。
总而言之,又累又重又难受,是个十足的体力活。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她所扮演的小狐狸人气很高,有很多人喜欢它,大家围着小狐狸欢呼的时候,总给姜雨萱一种“当了明星”的错觉。
她就是透过玩偶服的一只眼睛,模糊地看向他们——她的粉丝。
姜雨萱很喜欢他们,因为他们总是说“你好可爱,我好喜欢你”,她前面二十多年听到的赞美,都没有当上人偶演员的这几个月多。
但是姜雨萱今天很苦恼,因为她没来。
姜雨萱不知道她的名字,第一次遇见她,是在两个月前。
贰
三个月前,姜雨萱辞职了。
那是一个加班的深夜,姜雨萱辛辛苦苦地做好表格,结果发过去对方根本没有接收,估计早就睡着了。走出写字楼,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打车软件上是无止境的等待时间,寒风吹过来的那一刻,姜雨萱终于决定辞职了。
那一个凌晨,是她二十九岁的生日。
零点没有钟声,只有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无情地跳往“00:00:01”,雨水拼命地砸落向地面,在地上溅起水滴,又颓然地落在姜雨萱浅色的鞋子上。
那一瞬间,姜雨萱突然不明白自己这么辛辛苦苦地读书考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在这里做一些没有人看的Word和Excel文档吗?
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那个从小被父母寄予厚望的自己。那时候姜雨萱一边上学一边上补习班,还一边学习唱歌跳舞,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她从小到大都是文艺委员,高三的时候,就在姜雨萱以为自己要考个舞蹈学院成为舞蹈家或者唱跳偶像的时候,父母突然转了话锋,说那些都是“兴趣爱好”,当然要考个师范院校或者学个会计什么的,以后好找工作。
那时候的姜雨萱年纪小,还不知道从那天开始,她就是一个失去梦想的人了。
但就在这个雨夜,她突然醒了过来,她要抛弃这种毫无意义的生活,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姜雨萱的梦想是当演员,可显然,生活和电视剧完全不一样。她不可能像电视剧女主角一样抱着纸箱子潇洒地走出公司。
而是在提出离职后,不得不再做一个月,完成交接,然后拖着巨大的行李箱把自己这七八年的东西都带回去。
哦,还得把公司发的办公用品留下。
在晚高峰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拖着行李箱的姜雨萱显得格格不入。她拖着行李箱走到地铁站,站在高耸的台阶下,姜雨萱愣住了——原来这里没有电梯,原来她每天都是在楼梯上跑上跑下的,这辛苦的生活她居然就这样过了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