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略显老套的青春故事。
那一年,他刚满十八岁,高中一毕业就到镇上的一家工厂当学徒工。那年头也没有什么工作服,无论是上班还是逛街,他头上都戴着仿制军帽,下身穿着喇叭裤,足登打着铁掌的皮鞋。这个样子的打扮现在看来有些不伦不类,但在当时,确确实实是一种比较时髦的装束了。
那是一家乡镇办的家具厂,厂门口有一家杂货店,主要经营糖烟酒及油盐之类的生活用品。小店只有一间门面,二十平方米左右。后面是货架,前面是柜台。售货的是个女孩子,看样子不到二十岁,圆圆的脸,白白的皮肤,长长的辫子,眉清目秀,有一种纯朴的健康美。那时候,乡下都以银盆大脸为美,不像现在流行巴掌脸、A4腰、小鸟腿。
男孩从第一天上班就注意小卖部了,确切地说是注意到店里的女孩了。女孩有时坐着,半个肩及头正好露出柜台。有时站着,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走动。柜台上摊着一本杂志。她有时也走出柜台,站在店门口,往路上看。虽然静立不动,但可以感受到青春在她的脸上和身体里涌动。
每天下班回到家里,男孩都在想,此时女孩在干什么呢?她是什么样的性格?说话的声音是软是硬,语速慢还是快?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穿什么颜色的内衣?有时走在路上,他会开动脑筋,思来想去,琢磨着她的一切。他承认在内心深处,对她有着莫名的好感。有时,他甚至想走进店里,近距离看她,能搭上一、两句话。
因为不抽烟,不买零食,不爱说话。男孩觉得自己没有合适的理由进这个小店,但每天上班、下班都会朝这边看。他们的目光偶尔相对,便立即错开。
男孩想啊想,该采用什么方式来接近她呢?突然,他想到曾经听人说过:交往女孩子,要么吃饭,要么借书,这是双方都懂的事,一请一去,一借一还,情分就这么结下了。男孩想,吃饭,还是太冒失了,再说,人家还不知道愿意不愿意呢?那就借书吧,这样显得自然一点。
终于,他大着胆子走了进去,仗着青春的热气,结结巴巴地嘣出几个字,女孩盈盈一笑,大方地从抽屉里取出好几本书递给他,并让他慢慢看,不急着归还。男孩红着脸心里一阵乱跳,根本没听清女孩说什么,但感觉到她的声音不软也不硬,语速不慢也不快。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一借一还。时间久了,女孩全部的真实一步步展现出来。她对他说,其实他来上班的第一天就注意他了。
男孩很喜欢听女孩说话的声音,尤其是一颦一笑间,自有一种令人心动的缠绵娇美。久而久之,他每天的日子中多了份期待,也多了份朦胧的情怀。
有一次,在店里面他们对着书念着什么。厂子里其他下班的工人都很好奇,一起围在店门口,耳朵都竖起来。原来,他们在朗诵诗歌:
“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来吧,
让我们编织你们,用青春的金线,
和幸福的璎珞,编织你们……”
男孩认为自己和女孩正在用青春和璎珞也在编织这样的日子。于是,他开始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去买她读过的书来读,去吃她爱吃的跳跳糖,去哼她喜欢哼的歌,去喜欢她的喜欢。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女孩身边站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女孩娇羞地正在为他系上红色的领带。她已经成为这个男孩的女朋友。他心里“咚咚”直跳,不知所措地想要逃离,却一脚踏空掉进路边的沟里,“噗通”一声,那是他心碎的声音。
他趴在地上,缓缓地伸出了手,两行热泪顺着面颊流下。他问自己:原来她骗我,原来是我错了!
可是,青春有错吗?!
他仍然痴痴地从女孩店铺前走过来,又走过去,他装着漫不经心地等女孩若隐若现的美丽身影,等她每一次从柜台拿货的潇洒动作,等她对顾客的每一个会心的微笑……
为了一个女孩,也为了一段美好的回忆,他离开了那家工厂。
后来,没有了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但却带着一份说不出来的情愫,依然还是想念她,他不得不把这一份美好埋葬在青春的尘埃里。许多年以后,听她的名字被提起,他的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
哦,忘了告诉你他们的姓名……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时光荏苒,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他们,已不是当年的他们。
每个人内心城堡里都陈设着自己的记忆、思想与过去。或许,当年男孩没有说出口的爱才是最甜美的;或许,青春的记忆在年少时曾埋下的那份向往,才让今天的我们成为我们。
青春的心跳,那是一种不足为外人所道的悸动,一种充满幻想的神秘。那点青涩的爱,因为有了一份沉甸甸的期盼,才让未来每一个日子都充满着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