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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飞车

时间:2024-05-27    来源:馨文居    作者:星语  阅读:

  场景二(轿车上):汽车驶出火车站停车场后,为躲避运管部门的查罚,就七拐八拐地转入偏僻的街巷道路。不知就里的“长毛”禁不住声音颤抖地向前探头问道:“小师傅,咱这是去哪儿呀?”

  “后拽拽”司机不耐烦地答:“放心坐着吧。”

  看其他仨人没言语,“长毛”也就没敢再说什么。但心里不免有些嘀咕,左边是喘息中还带有酒气的胖光头,右边是透着阴森寒气的长白脸,自己夹在中间,一旦等会儿到了荒郊野外遇到险情,想逃跑都没机会。前面的妖冶女子诬陷说非礼她了,用手机拍下视频,被这几个人暴揍一顿,身上的钱全被抢走,还不敢报警。“长毛”越想越坐得心虚害怕起来,好在目前这只是他自个儿的臆想而已。

  更为心悸的是接着汽车出城拐入更偏僻的荒无人烟野外道路,一会儿拐上了座被广告牌遮挡着的桥梁后戛然停下,看到一个人缩头缩脑地自桥下涵洞里跑出来,把这辆汽车的前后车牌都熟练地卸了下来。再递给“后拽拽”一张临时号牌纸,好似影视剧中特务神秘接头一样,俩人没说一句话,只是眼神一碰就匆匆离开了。

  这以后“后拽拽”开始大模大样地驾车上了大路,一会儿就驶上高速路匝道。这时的“长毛”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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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收费站好似隐伏在地下的一头巨兽,张开了大嘴,等待着吞噬过往猎物。

  “后拽拽”伸手接过窗口穿制服的女收费员递出的卡片,优雅地通过通道,在车上人惊愕的目光里,潇洒地把手中的卡片从车窗远远地抛了出去。

  这天早春的风萧萧中稍稍伴有些冷雨点儿,宽豁的路面上车辆很少。孤单的旧华利轿车宛如一匹灰头土脸的龙驹,傲然地驰骋在随意无限的宽阔大道上。

  “后拽拽”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急切地点触手机屏玩着游戏,连续的枪炮声效果让身后的“亮光头”为安全而忧心忡忡。

  “嗨,小老弟,你最好专心点开车!”

  “没事,我天天跑这条线,你就瞧好吧。”说这话时,“后拽拽”的眼神也没离开过手机屏幕。

  “亮光头”感觉自己说的话没起到任何作用,又把注意力转向副驾驶位置一绺染黄色头发的女郎身上。这位美女上车后一直就坐着没动过,双耳戴着耳机,仔细听好像嘴里有自我哼唱的声音传出。“亮光头”清了清咽喉,喊道:“这位美女,你能不能给我们好好唱一首歌曲,这好像听着又听不着的‘嗡嗡’音太让人耳馋了!”

  连“长毛”都感到“亮光头”又会再次鼻子碰灰般自讨没趣,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竟然左手优雅地拿起手机,右手食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打开“全民K歌”文件夹,拔出并收起耳机线,一首《陪你去流浪》的前奏男性低沉副歌部分,悠然地从手机喇叭里飘传了出来。跟着节奏女子启动玉口缓缓地唱了起来:

  “我可以陪你去流浪

  等你再次粉墨登场

  就快要风平浪静了

  我避开所有的阻挡

  我会带着小伤眺望你方向

  快告诉我你在赶来的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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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灵清澈的声线,通透浸润。出乎意料的甜美声音如同一颗切入车厢里的流星,肆无忌惮地飘逸到狭小空间的角角落落,不自觉地冲击着车内所有听者的耳膜与心脏,促使所有感官伴随着每一个低音而沉吟,伴随着每一个高音而激颤。跌宕起伏,汹涌翻滚,潮奔澎湃。这一刻再不用论说谁的乐感高下,考量哪个造诣强弱,唯有剩下无限的倾慕与所有的分享。

  “后拽拽”点手机游戏的手指早已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白脸”一对阴邃的眼睛也满怀敬意地斜朝前呆呆睥睨;“亮光头”的嘴巴微微张起,喘息声略感粗重而急促。而“长毛”耳闻优美旋律,眼睛看到右前方女人的优美侧影,那头发里若隐若现的白净翘耳,还有偶然忽闪几下的假眼睫毛,及鹅蛋脸边露出的鼻尖等美感影像都勾魂般地促使他禁不住想立即执笔描画,加之目光注视到端手机的涂“电光蓝”宝石色指甲妙手和显露出的半截似鲜藕般嫩白玉臂,更使“长毛”不得不怦然心动地掏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和笔,飞速地勾画开来。

  一曲唱完,车厢里一片寂静。片刻,“亮光头”看着“长毛”没画完的速写,高声对“蓝指甲”说:“唱得确实挺好,就是这个歌我们不太熟悉,请再给唱一首大家熟悉的《陪你一起看草原》吧。”

  于是“蓝指甲”的手机里又飘出空旷的音符,虽然都是“陪你”歌名,但风格迥异,前曲热烈奔放,后曲旋律却变转舒缓。“蓝指甲”略带鼻音唱起的辽阔中音歌曲与旧汽车匀速前行速率刚好相得益彰,车上的人都沉浸在一时的安好之中。

  场景三(高速服务区):不觉间,汽车噶然停靠在中途的某服务区。“后拽拽”下车打开后备箱,每人免费发给一小瓶矿泉水后说:“休息10分钟再走。”

  “亮光头”下车点起根香烟狠劲吸一口,“白脸”左右观看着走进卫生间。“蓝指甲”下车整理一下衣服,眼睛里满含婆娑地对也已下车的“长毛”说:“我想看看你画的我是个什么样子。”

  “长毛”看着眼前高挑的会唱歌女子,爱慕之情油然而生,拿出速写本并客气地翻开来递到面前的心仪人手里。

  “蓝指甲”撩开额前的一绺头发,魅惑般笑着接过后看到:速写本上自己侧后影的画面,在流畅又简约的碳素笔黑色线条中,显得优美而窈窕。特别是画中心端手机左手拇指及露出其它三个手指的指甲盖,用圆珠笔涂成蓝色,更似突出的亮点,格外娇丽。

  “蓝指甲”顺手又翻了翻其它画作,无限倾慕地问:“你是个画家啊?”

  “美术老师。”

  “哦,真好!”

  “蓝指甲”看着“长毛”说话时露出的一口齐整整白牙,像在荒原里竟然发现了一小片绿洲似得,终于找到了眼前这人也有很让人喜欢的地方,不觉哑然一笑,这笑频传递到“长毛”的视线里即刻转变成了超能激光,刺的“长毛”心里微微一颤。

  场景四(轿车上):旧华利汽车继续驰骋在高速公路上,沿途不时超越一两辆汽车。这时“亮光头”感到心叉子隐隐作痛起来,他用手捂着胸口,双眼微微闭合。其余人也各想心事,俱不言语,寂寞的时光在马达声中不断流逝。

  车外,云开朗日出,风停天幕辉,不觉间远远看到如六七岁小孩豁牙子嘴几个黑洞洞的收费站出口处,空旷的站前广场格外静谧。

  “后拽拽”被眼前的景象骇得没了主意,赶忙放慢车速把手机当作对讲机一样使用般喊道:“李哥,李哥,出站口一辆车也没有,难道有什么特殊情况,我怎么过呀?”

  手机里传出一男人回答声:“我前时过得很正常,别慌,你远远慢慢转一圈,等来了车再跟上就行。”

  车上其他人一下明白,这是要闯卡呀!“亮光头”脸色变黑,喘着粗气无力地说“哎呀,这太冒险了吧”,而“白脸”整个人却像从石头堆里刨出的样子,显得枯槁而死沉,眼睛似两道冰桥,幽邃冷漠。“长毛”也心律剧增,双眼盯着前方,双腿微微颤抖,害怕的意念油然而生。

  好在一会儿驶来了辆中巴车,“后拽拽”打转方向盘,迅速紧紧跟踪粘上去,趁中巴交完费起杆通过之时,快速尾随而过,像西班牙斗牛场里关在拦杆里的疯牛被放开,奔腾冲出,瞬间驶向远方。

  看着收费站里也没人追出来,“长毛”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左侧的“亮光头”重重地向他砸了过来。顺手一摸这货鼻孔,发现几乎没了气息,“长毛”顿感不寒而栗,咽了口唾沫,麻酥酥的阴冷之气从尾椎骨直蹿脑瓜顶。禁不住嚷着喊道:“快把车停到一旁,这人恐怕要死了!”

  汽车又顺势驶出一小段路,停在了马路边。“白脸”摸了摸“亮光头”的微弱脉搏说:“恐怕是突发性心梗。”

  “长毛”说“那咋整?”时,即和“白脸”一起身子转过来,手扶座椅后靠背弓腰站起,使“亮光头”顺势平躺下。

  “蓝指甲”手举手机说:“我百度了一下,心梗的急救方法是,把患者平放在硬地上做人工呼吸。”

  于是“长毛”和“白脸”又手忙脚乱地把“亮光头”上衣脱下,抬到车座下,“长毛”按“蓝指甲”的指点,右手中指指向“亮光头”脖子下面的凹陷处,手掌放在胸部中央,左手压在右手上,一下一下匀速挤压起来。

  “白脸”跪在车座上硬生生地对“后拽拽”说:“立即搜附近医院,马上导航去最近的医院抢救!”

  “后拽拽”毫不耽误地按指令行动起来。

  “长毛”局限于狭小的空间,身心俱疲地坚持不停做着人工呼吸,不觉间竟如同一眼水源干枯的深井,已行将虚脱殆尽。

  “蓝指甲”面朝后,跪在副驾驶座椅上,从包里取出湿巾纸,心疼地为“长毛”擦拭着脸上渗出的一层虚汗,眼里满含的全是情爱涟涟,心中一股热流随即涌动起来;而“长毛”好久没享受过这似母如姐的无限温存了,心里的热浪不禁也传递到眼中,二人眼神交汇刹那间,仿佛双方发出的光谱已被丘比特的神箭串起,越贴越紧,再难离分。

  “白脸”趁大家不注意,从抱着的“亮光头”上衣兜里摸掏出身份证和手机,偷偷放入自己的衣兜里。在这紧急的时刻,“白脸”仍没忘记他逃亡者的最重要需求。

  旧华利汽车平稳快速地按导航的口令行进,一路向前,连续在市区里过了5个红绿灯路口,其中直接闯过3处红灯,终于驶到省城华健医院急诊室门口。

  场景五(医院里):医院医生马不停息进行抢救和检查,科主任对“长毛”他们几个说:“这个人目前看还有救,需马上做心血管支架手术,谁是家属必须立即签字和到收费处交3万元押金。”

  “长毛”看到“蓝指甲”鼓励的眼神,大着胆子说:“我来签字,赶快安排支架手术吧。”

  谁也没想到“白脸”这时挺身而出竟然言道:“我这里正有3万元现金,这就去收费口先给他垫付交了,请主任及时救人要紧!”

  “白脸”正好用衣袋里带着的“亮光头”身份证进行登记,等交完费再到手术室时,手术已经实施上了,几个人都算松了一口气。

  见“长毛”和“蓝指甲”正交给“后拽拽”乘车的钱,“白脸”也掏出钱递给“后拽拽”。“后拽拽”拿出几张名片分发给三人,“蓝指甲”仔细一看,惊叫起来:“真有意思,小伙子你叫孙泉呀,我可是名叫曹草。”

  “长毛”一听不觉也一边甩着酸痛的胳膊,一边会心地笑了起来道:“你们知道吗?我的名字恰好叫刘贝。咱仨正好凑成了部《三国》。”

  三人正想和“白脸”谈说这难得机缘巧合的话语时,突然见“白脸”的脸更加惨白起来,面部肌肉微微颤抖,双腿一软身子不觉靠向墙角。刘贝扭头顺着“白脸”惊慌的目光一看,原来是三名头戴大盖帽身穿制服的庄严警察从楼道里迎面走了过来。

  走在前头的中年警察冲他们厉声问道:“你们谁是开门口那辆旧华利车的司机?”

  听到是问汽车的情况,“白脸”的脸上才慢慢恢复了些许血色。原来是孙泉开车连闯红灯时,被交警安装的“天眼”锁定,通过监控一路追查到医院。孙泉惴惴不安地跟着交警走了,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何样的处理结果,如果仅因为救人而闯红灯,没准还会得到表彰。如果被查出是黑运营、假临时纸牌照,那就摊上大事了,必将会无颜回河东市见他的老板大哥和团队“家人”。

  “白脸”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后,自己不禁思量起来,与其心惊胆战的逃亡,法网恢恢终不会有好后果,倒不如及早归案坦然面对法庭的判定。于是他收回思绪,蓦然想起眼前还需给“亮光头”家里打电话的事情来。掏出“亮光头”的手机一看屏幕是锁着的,赶快拿给刘贝和曹草想办法。曹草凭借连蒙带猜的感觉,输了个1234没对,又输了个4321竟然打开来(哈,这密码设置技术含量也忒低了点吧)。刘贝拿来翻找出通讯录,点“媳妇”标注联系人连通三次,都是长时间无人接听。又点“老婆”标注联系人,电话响几下就打通了。对方一听说“亮光头”在急救,态度急切地回话说马上就会赶来医院。

  手术很顺利做完,当把“亮光头”安顿在病房里后,“白脸”把身份证交给“亮光头”,坚毅地对刘贝、曹草和“亮光头”说:“我这就要及早去公安部门投案自首了。”

  在大家的惊讶表情之中,“白脸”简单叙述了自己昨天的杀人犯罪事情经过。

  “亮光头”眼中噙着泪水说:“你既然等不到我老婆来了,我就先给您写个欠条吧,请画家老师给当个见证人。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白脸”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答道:“关宇。关门的关,庙宇的宇。”

  于是“亮光头”用美女曹草找来的纸笔,写出这样一张特别欠条:“今因救我命之事,欠关宇人民币叁万元整。欠款人,章斐。证明人,刘贝。”大家相互看了不觉又深为三人姓名恰好同三国演义上的刘关张仨兄弟之名音同而感叹不已。

  关宇把欠条装入兜里,与几位道别后毅然走出病房。

  刘贝和曹草送关宇到门口,曹草朗声说道:“我们一定会去……”话到此,忽然停顿住了,她实在不想从自己嘴中说出那个谁都不喜欢呆(或者说坐)的场所名称。刘贝会意地一笑,接口说:“一定会找到哪个部门探望你去的。”

  关宇没回头,没停步,仿佛背后长了双眼睛,举起右臂,漫不经心地扬了扬,渐渐远去……

  下午,章斐的老婆和他十一岁的儿子匆匆找到医院来了,刘贝和曹草跟他们交代完,互留了手机号码就走出医院大门。

  场景六(西餐厅):刘曹俩人相约坐在不远处的香格丽舍餐厅楼上,曹草看着杯里的咖啡,狡黠地笑着说:“刘哥,我要问你一件事情,当你知道我曾经是个歌厅陪唱小姐时,你会不会被吓得立马起身而去呀?”

  钟情人儿似认真又似玩笑的问话,使刘贝哑然而笑。面对着心仪姑娘,他的秃脑瓜迅速地转动起来:虽然只有短短一天的接触,但已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浓浓爱意和无需言说般的相知,特别是曹草显现出的率真、坦荡和随性都与自己的内在骨性恰好吻合。于是他假模假样地看看天空,又挠挠自己的铮亮前额,面带茫然之态地说道:“这儿也没有雷霆之声,我怎么能受到惊吓呢?”接着他坦然而又深情地诚心说:“听说古代曾有过秦晋之好,如果你看得起我这个教书匠的话,今后咱俩就来一场蜀魏之恋如何?”

  俩人双目而对,情溢徜徉。

  顺着西餐厅爬在窗棂上的一缕橙色落日余晖望去,周围阴暗暗紧挨着的座座高楼和一边亮艳艳天的交界处,就像棺材盖合拢前的最后明媚,灰红蓝交叠,娇娆得让人留恋难舍!

  (整个画面渐渐变淡、变暗……)

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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